出了郓城，并不代表他们就安全，宋岭支等人在山坳中等了半日，风宁既未曾出现，他也就不等了。
只有他安全回到了边境城，怛拢才不会对风宁轻举妄动，况且先前风宁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离开前，已经暗示过他。因此宋岭支当机立断，即刻下令众人出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西疆。
“从这里到边境城要过大平原与沙漠，昼夜温差可不小，我们这么多人，目标不小，路上最好备上足够的干粮跟水，还有冬衣跟骆驼。”
楚怡含勒着马缰，回头看看身后的宋岭支，“我从边境城过来的时候会经过数个关卡，如今形势紧张，恐怕不容易出去。”
宋岭支将兜帽给她戴上，用力抱紧，眉心微微一蹙，“……无妨。”
一行人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边境城出发，严风刺骨，却阻挡不了他们的脚步。不过数日，众人就已经到达了那片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
入秋的草原是一片明黄与鲜红交织的幻境，冬雪弥漫的草原便是百草苍凉、雄浑浩瀚的黄地毯，孕育着来年的生机，却让人觉得莫名心惊。
上回宋岭支就是在此地追上了楚怡含，不想一回头，竟过了一个节气。
斗转星移，长夜漫漫，众人在背风处点起火堆，都置换了冬日的棉衣与披风，围在火堆旁休息。
楚怡含算算时间，“按照我们的速度，最快后日就会抵达荒漠，过了荒漠就是西疆边境。仔细算算，我们都快有半年没有回京了吧？”
不知道楚瑜怎么样了，宋岭支不在，她也不在，就算有暗部，楚瑜的日子恐怕也未必有多好过。
她的忧心忡忡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宋岭支已经数个月没有回京，边境城封锁两人的消息，但必然免不了谣言四起。
“五个月，”宋岭支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他抬起手，手指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拂过，“别担心，楚瑜年纪小，最好控制，他们不会轻易对他做些什么的。”
楚怡含垂眸，两个人的影子被火光拉长，朝着同一个方向交缠在，不分彼此。
这漆黑冰凉的冷夜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楚怡含微微颔首，“还没见到你，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手掌停在她后背，楚怡含抱着膝盖，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宋岭支问：“怎么了？”
“痒，”楚怡含从兜帽下看出去，宋岭支的侧脸在跃动火光下显得温暖从容，她闷头低笑，突然凑近了，把身体往宋岭支的怀里钻，“有点冷，你抱着我啊。”
宋岭支丢下一截枯枝，眼睫刷下阴影，垂眸看着努力往怀里缩的人，像是在填补他心里的空缺，禁不住嘴角一扬，长臂一收，把人紧紧圈住。
更夫与暗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拉开距离，跑到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看来你并不怎么紧张，我还以为越到边境城，你会越心神不宁。”宋岭支握住她的腰，瘦了好大一圈。
楚怡含舒舒服服地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笑笑道：“本来是紧张的，不过有你嘛。”
宋岭支挑眉，“这么相信我？”
“为什么不信？” 楚怡含看着张牙舞爪的火苗，从另一个人身上传来的热度进入她的后背，她闭上眼，惬意地叹了口气，“你都敢闯进西疆王宫还全身而退，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我还能信谁？”
宋岭支手指微僵。
楚怡含浑然不觉，在郓城时，所有人都是紧绷的，无论表面再如何得平静，然而一旦恢复自由身，离那座令人厌恶的王宫、那些恩将仇报的人越来越远，她的心情就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越是平静，越是回想郓城中的一幕幕，楚怡含就越是动容。
宋岭支是多么高傲的人啊，他竟为了自己闯进那么危险的地方，甚至让自己隐匿于怛拢府上，成为一个见不得人的谋士。
当宋岭支出现在长生殿的那一刻，楚怡含其实早就已经绝望了。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她让人送东西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麻醉枪扎入西疆王身体之后许久，楚怡含都呆坐在床上，满脑子空白。
她微微侧身，仰头看着宋岭支轮廓分明硬朗的脸。
宋岭支压下眼中起伏，被她目不转睛盯了片刻，忽地有些失笑，“还看？”
楚怡含莞尔，“还要看一辈子的，让你早点适应么。”
“别闹，”宋岭支捂住她的眼，无声喟叹，“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楚怡含低笑两声，倒是安安静静地睡去了。宋岭支感受着掌心睫毛的颤抖，眼底却渐渐凉了。
多傻啊，如果不是因为他，楚怡含何至于陷入这数之不尽的苦难？她的信任弥足珍贵，可他却并没信心。
五个多月，边境城变成了什么样他一无所知，京城里又是如何他毫无预料。
五个月，足够宋曜揽握大权，也足够宋子修在京打压他的势力……
京师其实那么好相与的。
楚怡含睡得不省人事，丝毫未曾发现他面上的沉重。
次日，众人早早收拾好再次准备上路。两名暗部提前在前方探了探路，楚怡含等人速度稍慢，将至正午的时候，才终于抵达一处城镇。
城镇口，暗部已经等候多时，他们还多带了一人。
那人便是宋岭支早早安插在这里接引的人，也是暗部之一。这名暗部已经融入了这里的生活，穿得极具当地特色，看见楚怡含便眼前一亮，快步走了上来。
“王……夫人！”暗部行礼，“属下恭候夫人多时！”
楚怡含面上带着微笑，她认出了这人，是当初在山林中护送她逃离的人之一，“辛苦你们了。”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暗部一侧身，又看向宋岭支，“公子，近来边关传来了几个不确定的消息，恐怕来自边境城，有些不妥。”
宋岭支抬了下手，看看他，“不急，进去再说。”
暗部点头，引着众人入城，在一处包下的客栈里落脚，而后关上门，带来一个让人心惊的坏消息。
“有边境的商人路过，说边境城里有兵马调动的痕迹，京城那边连发五道圣旨，催促摄政王回京述职。还有……楚瑜公子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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