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众人一静。
林姑姑登时笑了，“此言正是！楚姑娘，您跟董小姐是一路的，也有嫌疑，不仅要避嫌，还该少开口才是。否则要不是看在王后娘娘的面子上，你今儿可不是走来的，而是被押过来。”
话虽如此说，但今日之事，起因正是楚怡含。
只不过，现在怛拢针对的对象，变成了国相府而已。
有人面面相觑，大理寺卿头疼地看着众人，也不知这说话的男子是谁，但看他跟着怛拢来此，便猜到不是亲信便是幕僚，一时间便有些不喜。
这里是大理寺，国相等人说话也就算了，一个幕僚，无官无职声名不显，今夜如此彰显存在感，倒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他又着重看了眼宋岭支，心里仍犯嘀咕。
这人看着斯文好欺负，但怎么竟有一股子不可侵犯的气势？
楚怡含同他对视，彼此间仿佛有火花迸溅，剑拔弩张似的。
好些时候没见，他的气色倒是极好，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少见的炽烈。他站在大理寺公堂之中，分明侧居人后，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怛拢对将他带过来这件事极为满意，却故意轻咳一声，“这是我府上的朋友，楚岭楚公子，迦南贵族。”
董国相挑眉，“迦南有姓楚的贵族？”
“在下祖上曾是迦南老王的书记官，专为记录迦南老王起居行坐，并抄录一些僧俗典籍，”宋岭支面不改色，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董国相眼里迸发出的警告，“迦南楚岭，见过国相，幸会。”
临危不乱，不卑不亢，怛拢眼中笑意愈盛。
就在这时，楚怡含却又轻轻一笑，凤眸里流转着意味莫名的“挑衅”，道：“这案子还没开始审，董小姐是否是凶手还是两说，我也不过是旁观着罢了，这位姑姑便说什么羁押不羁押的。这却奇了，难道这位姑姑有证据证明人是小芸儿杀的？”
“当然有！人证尸体都在，那尸体上都快被打得不成人形了。昨日她跟董小芸在宫里发生冲突，知道的人也不少，董小芸动手打人那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何狡辩之处？”
林姑姑一口咬定人就是董小芸杀的，根本不容董小芸辩驳。
大理寺卿忙拍惊堂木，道：“肃静！原告请冷静，大王子、相爷，两位请先入座。还请董小姐站到当中，本官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可以。”董小芸面上风云不动。
楚怡含不是被传召人，也只好站在国相身侧。而好巧不巧的，就在她的对面，宋岭支也站在怛拢座旁，与她面面相对。
楚怡含的眼神从他身上走过，视线忽地一顿，停在了他的腰间。
那里挂了个香囊，宋岭支从来不挂香囊。
她目光一闪，没有多看，立刻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堂中。只听大理寺卿拍案问：“董小芸，本官问你，昨日出宫前，你可见过樱桃？”
“见过。”董小芸没有隐瞒，这也隐瞒不了。
林姑姑冷笑。
大理寺卿看她情绪坦然，暗暗点头，又指着底下跪着的宫女道：“据宫女说，昨日出宫前，你跟樱桃之间有过争吵，并且还动了手，可是真的？”
樱桃看了眼楚怡含，点了点头，“不错，是真的。”
“你听，就是她！”林姑姑陡然激动起来，“就是她杀了樱桃！”
“林姑姑慎言，”谁知董小芸却突然脸色一变，沉声道，“我虽然跟她动了手，不过就是打了她一巴掌，可没把人打死。我走之前，樱桃还活蹦乱跳的。”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敢狡辩，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劝你趁早儿认罪，别浪费大家的时间。”林姑姑不屑道。
大理寺卿眉头一皱，将惊堂木又狠狠拍下，“林姑姑，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你华清宫！”
林姑姑不服，可余光里却陡然接触到左侧，楚怡含凤眸凝霜，董国相目似深渊，都冷冷地盯着她，盯得她后背一凉，这才猛地闭上嘴。
她差点忘了，董小芸就算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那也是董国相的私生女。
董国相若是要对她动手，只怕就算是刘妃护着、西疆王护着，也未必护得住！
她心下一颤，方才嚣张的气焰蓦地委顿下去。
可就在这时，怛拢开口了，“樱桃跟董小芸见过面，董小芸也动过手，据验尸官说，那尸体上也是被殴打后不治死亡的伤痕，这还有何处不可解释？”
大理寺卿才想说话，清凌凌的冷音又抢了话头，“尸体上是什么伤痕？伤痕是什么时候所留？伤在何处？可有淤血？可有伤筋动骨？大王子才到没多久，怎么对验尸官的话这么清楚明白？是验尸官早早儿跟您打过招呼吗？”
大理寺卿无言以对。
怛拢脸色微微一沉，眸光稍暗，“自然不是，这只是我的猜测。”
“查案断案，若是仅靠猜测就能判定一个人是凶手，那西疆的公堂之上，不知该有多少冤案了吧？”楚怡含讥诮道。
董国相睨了眼身边的楚怡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大理寺的茶水比不上相府，味道过涩，他又放下了，转着手上的扳指，轻描淡写道：“楚姑娘，不可对大王子无礼。”
“国相见谅，楚涵并非无礼，楚涵只是好奇，”她略略福身，柔声说：“若是樱桃伤得极为严重，从出宫的酉时到樱桃传出死亡消息的子时，共有四个时辰，华清宫可有叫御医？”
“叫了御医又如何？”董国相问。
楚怡含道：“若叫了御医，可有证词证明伤势过重？若是伤势过重，可有用药？用的何药？药材在何处？可有残渣？可是治疗内创严重、或吊命的药物？”
董国相好整以暇，嘴角微微扬起，又问：“若是没有叫御医呢？”
“没有？”楚怡含意味深长地看向变色的林姑姑，“若是樱桃当时还好，华清宫能够救人却没有用药，那在民女看来，这死者的死，究竟该算谁的呢？董小姐被樱桃带人围困，受到惊吓而自保，固然有过度之嫌，可华清宫见死不救，这……也是帮凶吧？”
“你胡说！”林姑姑又惊又怒，盯着那一唱一和的老少两人，气得发抖，“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就在这时，宋岭支又插话了。
“不错，楚姑娘的话在下听来，确有几处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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