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姑跟在未央宫多年，不辞辛苦照顾王后，也暗暗护她在病危中保全性命。
入秋了，西疆很冷，每个窗户都掖得严严实实的，若是再冷一点，怕是连门都不会再开，就连御医也是这么说的，大姑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开窗？”大姑姑怀疑地盯着楚怡含。
楚怡含知道她看自己年轻，现代也常有人看她年轻，进而偏见般质疑她的医术与见解。
楚怡含见怪不怪，没有多说什么，就看向董小芸。
董小芸迟疑了一下，看着冷脸的大姑姑，温声道：“姑姑，开窗吧。她是小王子宁愿放弃建功立业的机会都要请回来的大夫，您总得相信小王子啊。”
大姑姑脸色微松，紧皱着眉头，到底还是让人把窗户都打开了。
冷风透进来，吹得屋里一片寒凉，大姑姑对宫女道：“把炭炉放进那高高垂下的厚重垂幔里，别冻着王后。”
“不，”楚怡含却再次打断了她，拿起旁边的茶壶，瞬间浇在炭炉里，“把垂幔打开，炉子丢出去，让人看着。”
大姑姑再度一愣，就要发火之时，却冷不丁对上楚怡含凝重的凤眸。
她戴着面纱，看不清长相，但那双凤眸清澈有力，大姑姑心下一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顿了顿，沉声道：“没听清吗？把炭炉丢出去！”
宫女微讶，“可是王后……”
“让你丢就丢，哪儿那么多废话！”大姑姑脾气不好，冷着脸呵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宫女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言，低着头将炭炉抬了出去。
空气里的二氧化碳散得很慢，那微弱的气味让楚怡含有些头皮胀痛。
很难想象，若是一个人长年累月住在这种地方，怕是日夜难安。
她没说什么，但大姑姑跟董小芸却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吩咐左右退下，只留了她们。
“姑娘，这屋里有什么不对吗？”董小芸紧张地皱起了小脸。
楚怡含捏了下鼻子，看看四周的窗，目光一闪，“我还不确定，但通通风总是好的。炭火气伤人，就是个好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住久了都要头疼……或许这是意外。”
毕竟古人也不知道二氧化碳。
大姑姑也是将信将疑，她平日也是做好通风的，“那接下来呢？”
“我看看人，”楚怡含看着垂幔后的大床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静静躺着，眼尾带着淡淡的鱼尾纹，可姿色犹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烦请大姑姑帮忙，送些盐水过来。”
“我亲自去。”董小芸道。
楚怡含看向大姑姑，“还请大姑姑去稍远处等着，按照我跟小王子的约定，我不喊人，任何人不能靠近。”
怛影一定早就打过招呼，大姑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道：“姑娘可要小心着点，娘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姑娘怕是走不出这王宫。”
“当然，”楚怡含道，“我也不想死。”
董小芸送了盐水，很快也跟着离开了。
窗户大开，情况有些出人意料，楚怡含确定人都去了她看不见的地方了，才从实验室拿了取血工具出来，看看王后没有醒来的迹象，手法流畅地取了一罐血。
她从刚才一进来就闻到了这殿里二氧化碳超标的空气，若炭火是意外的话，那想必中毒也是一时的。
测一测血，先看看她到底哪方面不对再说。
实验室里的东西都是最先进的，十分钟之后，检测结果就出来了。
她盯着那一列不是过高就是过低的指数，眼皮都快跳到天上去了。
“血小板过低，重度贫血外加，血汞含量这么高？我的天……”
血汞含量超标，身体多半已经有了病变，这可不是天冷取暖能取出来的东西！
她心里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头皮发紧，伸手打开王后的嘴，看看那王后的牙，果然带血！那衣服下还有些些许红疹，手指脚趾部分有些蜕皮。
见了鬼，她不会是慢性汞中毒，患上肾衰竭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治好的。楚怡含一咬牙，不放心地冒险将人直接带到了实验室，做了个肾脏彩超。
这次的时间有些长，楚怡含进来了已经有半个多时辰。
她有点担心时间不够用，争分夺秒地先从实验室里弄了一小瓶祛毒药水先给她挂上，然后再看看王后的体型，拿了小瓶葡萄糖，混合那碗盐水，给王后灌了下去。
幸而西疆王后现在是昏迷的，不然怕是要被她那粗暴的喂水方式给气昏过去。
汞中毒需要水化治疗，可以降低肝肾毒性，然而检测结果还没出来，楚怡含还不能拟定治疗方针。
她只能等着，等快到一个时辰的时候，才收了输液瓶，两道人影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母后！我母后怎么样了？！”
是怛影跟大姑姑。
怛影恐怕已经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了，楚怡含看他那面目狰狞火气不小的样子，皱了皱眉，“安静点。”
她最不喜欢自己看病的时候，有家属在外大呼小叫。
还是违背约定擅闯的。
怛影快步上前，看见王后还是闭目不醒，虽然知道欲速则不达，但语气里还是忍不住怨怪上了楚怡含。
“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她还没醒？”
楚怡含气笑了，“你的母亲说不定被人连着下了好几年的毒，这是说醒就能醒的吗？”
“什么！？”怛影震怒。
“不可能！”大姑姑竖起眉毛，“王后的饮食起居都是我亲自负责，她用过的东西我从不假手于人，她不可能会中毒！”
楚怡含反而冷静了下来，起身道：“会不会都已经中毒了，难不成这根深蒂固的毒，能是我下的？”
大姑姑哑然。
怛影目光阴鸷，良久，“那现在该怎么办？”
“给她喝水，”楚怡含眨了下眼睛，轻咳道，“时间不够了，我没法在这儿久待，大姑姑，你平日尽量给往后喝盐水，我会去再开个方，然后……那个，你把她的尿给我接一点。”
一阵沉默。
怛影不确定问：“接什么？”
大姑姑迟疑道：“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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