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男子温柔的声音，云歌辞心头有些热，云家落败后，相识的故人早就随云家一起葬身在残酷的岁月里。
能见到休阆这个故人，怎么也算是一种安慰。
至少，腥风血雨后，他还在，懂她的过往，知她的执念，能陪她胡闹，翻遍这万里河山。
“一别八年，你也长大了。”
云歌辞欣慰地笑着，其实休阆并不比她小多少，若是记得没有错，休阆进入云家的时候，她正好十九。
而休阆，十八年华，正是少年飞扬轻纵的年岁。
小书童动了轮座的机关，轮座轻轻抬起过了门槛，进入书房之中。
休阆的声音随着轮座的滑动声悠悠传来：“哎，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老气横秋的。”
在他的记忆之中，云歌辞一向都是严肃沉稳的，明明不过是十八九的姑娘，说气话来，一板一眼。
训起人来，那威严气势，简直吓人。
那是多年军旅养成的性子，平白的让她看起来多了一分的冷肃，明明她穿罗裙的样子，温柔美好得不像话。
她为了萧离声，硬生生把一腔的柔情，炼成了钢。
只为了让他能够风光无限地与她并肩，让他摆脱冷宫弃子的声名，成为一方顶天立地的王侯。
最后呢？他给了她什么？
这些年他多番想起这些往事，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他已经不再青葱年少，还是忍不住血气上涌，为她不值当。
可他一个被她驱逐之人，能说什么呢？
云歌辞无声笑：“没想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这么不堪的，我还以为，我的形象，应该更高大一点。”
一番玩笑话，让本来久别重逢的忧愁气氛有了一些的缓和，云歌辞转头看向一脸莫名其妙的青梧。
“青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她和休阆的谈话，青梧是听不得的：“你去账房领了钱，到城中去为我置办一些东西。”
青梧本以为是她嫌弃她不想让她在这里伺候，听她这么说，心情才松缓了一些，问：“小姐要买什么？”
“我与摄政王素有交情，今晚他大婚，我总要送上一份贺礼的。”云歌辞语速很慢，有些苦涩。
休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插话调侃：“这交情的确是不浅的啊。”
他是男人，当年萧易寒的心思虽然藏得深，可不代表就真的能够瞒过所有人，知道她在王府那几年的时光之后，他大抵是有些明了的。
一个正常的男人，若不是真的喜欢那小丫头，怎么可能愿意花费那么多的心血，细心教导。
养了那么多年，可不是加一双筷子那么简单的。
萧易寒很忙，朝堂上的事离不开他，很多时候都需要远走边关，若没有心，是不会留云歌辞那么多年的。
青梧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不敢乱说话，老老实实地站着，轻声问：“小姐想要给摄政王送什么贺礼？”
云歌辞有一会儿没说话，垂着眉梢细细地想着。
再抬起头来，笑意在眼角眉梢，红唇逸出一句：“人们常将军十全十美，那就给他们送十副棺木吧。”
她话一出，休阆但笑不语，青梧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地问：“小姐说什么？”
“十副棺木，还需要我重复吗？”云歌辞睨了她一眼，眼风有点冷。
青梧哆嗦了一下，仓皇地低下头去：“奴婢听明白了。”
就是听明白了才惊心胆颤，青梧踌躇为难地说：“摄政王大婚，乃长安一大盛事，奴婢怕，便是奴婢买了棺木，棺材铺的人也不敢往王府送。”
“便是他们送了，也进不去王府的门。”休阆插了话，见小丫头为难，他温和地安抚：“不碍事，你带上南风去，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唤南风的小书童点头，与休阆说：“师父，徒儿这就去。”
说完便看向青梧，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显，催促她在前头引路。
南风年方十六，模样俊俏，只是表情严肃，有点儿年少老成，青梧有点儿羞涩地低着头。
小碎步移了脚步，领着南风朝院外走去。
待两人离开了视线，云歌辞才挑眉问：“你是打算帮我把贺礼送到王府去？”
看休阆的意思，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你说你，送一份贺礼还要这么大动肝火。”休阆取笑她：“这可不是你一向的作风。”
云歌辞这人大度，又懂得隐忍，许多事情，她便是想要做，若是不合时宜，也断断不可能真的做。
看来，这一次她因为萧易寒和执冥殿成亲的事情，是真的动了肝火了，就是想要膈应执冥殿，才送去这样的一份贺礼。
“你这么做，其实讨不到什么好处，不过，你有此心思，倒是提醒了我。”休阆抚玩着垂在脸侧的一缕头发，笑得狡猾：“我可以在棺木里做文章，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不仅要把棺木送进王府，还要让执冥惊喜不断，这比云歌辞送棺木膈应她，更精彩。
“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个宝藏。”云歌辞由衷赞赏，休阆爱鼓捣机关，前些年便小有所成，如今，便是不能登峰造极，也有了一定的造诣。
他能说出这一番话，应当是早就已经想到了稳妥的法子。
休阆骄傲扬眉：“那是，所以这一次，你要善待我，不然，我可不会替你卖命。”
话说得违心，他隐在阳图山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去请他下山，多么丰厚的条件都有。
可他始终不为所动。
看了那一份手札，他甚至是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准备下山，这应该算是冥冥之中的使命所在。
他一直在等兑现当日欠她许下的承诺，幸好，她真的来了。
不问她为什么会拥有这一份躯体，也不问她将要去往何处，想要做什么，便是笃定，无论她怎么走，他都追随到底。
这是他欠她的人情，也是他多年未能如愿的抱负。
云歌辞一定可以给他另外一番人生光景，他相信，一如多年前，他求拜入云家军麾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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