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清幽被某汉恨冲云霄的尖声嘶骂给搅浑成了一锅臭粥，再看两处院落并肩而立，非但没恁高高白墙屏了双方视线，分割院界的犹是矮矮篱笆，是以眼域开阔，风光大好。
“艹！狗生货！专只偷袭出阴招，害得某不慎跌水威名尽失，如为大离怀种男儿，就胆硬些与某战分生死呀哇！狗生！狗生！”
两颊肥肿只现一线窗的戴西凌脚蹬篱笆，一手攀，另只手却是固定在半空，指着守静骂不绝口，若非几名衡山剑宗里的小弟扯着腰腹，早就钻过墙来，怨水伊引了。
守静害怕地躲在蓝子瓒身后，小声告知昨天入府前发生的事件。两人于李一通离开后便在苏大小姐的亲信安排下，换了住处，对此蓝子瓒很是不乐，江南多润湿，每到夜里被褥黏黏，不好过，何况自西北往南，愈近南，愈难深睡，好不容易一宿幽梦认窝了，然后您跟我说让我挪挪窝？
蓝子瓒满脑的不愿，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处撒，听了守静弟弟的详述，对着戴西凌人畜无害地一笑：“兄台莫慌。听小生一劝。子曰：言狗生者，必狗生。嗓门大者，必为可怜生。”
戴西凌一愣，微偏过头，朝着贴身小弟努了努嘴。
“二师兄，他骂你也是狗生的，还说你嗓门大，肯定是可怜催发的...”他弱弱地解释道。
什么？？竟敢和我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名动四野笑傲晋明的戴西凌顶嘴？！
“艹尼玛的庸级菜鸡！让你瞅瞅某之全猛！看剑！”戴西凌嗷嚎着，激奋地怪叫连连，膨胀的脸庞上下抖动，恶向胆边生，右手霍然一招，只听嘡啷声清鸣，身畔的一名跟班捧在胸前的长剑竟是飞鞘冲出，他手持剑柄，剑气勃发，已瞬至蓝子瓒面前，直指眉心！
剑生紫气，万法破虚！
“师兄剑法初成！不日天下至武！”
“破虚法出！妖魔辟易！”
几名小弟眼冒崇拜之星，不吝溢美夸辞。这可是山门绝学，衡山九式《破虚式》！非真传不能相与！
披上紫衣的剑蒸发空气与真气，所行轨迹，竟无一丝生机残留。
因果之剑！剥削命数！
蓝子瓒暗运真气，将守静轻柔推到远处，自己却是急退，脑海里回想起父亲对天下巨宗的评析：“衡山破虚，紫气因果，如在命中，跗骨之俎！”
他不敢怠慢，以刹那掐诀结印，儒雅之息暴盛，低喝一声：“仁者！”身周金光赫然高涨，凝成一道混沌沌的战甲，覆盖体表，他抽出腰间折扇挥成半月，甩扇叱道：“春秋！”
自扇面而发的玄妙儒气宛若熄三昧火之阴葵水，极为轻松地瓦解了剑身吸附的氤氲紫气。
戴西凌一脸难以置信，见去剑颓势已漏，收剑再刺，眼中紫芒闪灼，四下因崩坏弥漫的紫气晕成璀璨星河，如山风海啸般灌入剑中，不留半点余力，将破虚式的威力臻至极端！
“狗生的憨批！给某死！”戴西凌震天价的一吼响彻耳鼓，蓝子瓒同做改变，扇在指尖一舞，挡在脸前，透过扇头小骨的间隔缝隙观察着叫兽般失去理智的衡山宗主之子，瞳孔骤放：“圣人道《仁者》！”
随着心底默念，已覆盖在他身上的战甲，从方才的模棱两可，变得清晰，清晰可见战甲各部！
金色甲胄鳞片连环锁，异兽肩吞，修罗面甲，盔生犄角，更从浑身上下金色甲片的拼接处，乃至面部双目处，隐然吐着猩红妖邪的色泽！
修罗面甲的嘴角由双唇贴合，却被两根微屈向上的虚幻獠牙兀出果断杀伐的氛围，甚至于蓝子瓒清朗的声音都已被这股戾气传染，变得粗犷沙哑：“圣人道《春秋》！”
生命潦草。不过弯腰。生命潦草，不过春秋。这是父亲的教诲，同样是西羌蓝家的地位怙恃的根本。在十多年前醒觉序列上等的战甲，与血脉融和后，蓝子瓒始终对体内无时不刻骚动着的诲人弑杀的战意，抱着反感的芥蒂。
玉川蓝家不是以各教圣人为榜样，披沙拣金撰成体系，修身养性知天命，儒济天下的尔雅家族么？可些年来修炼途中的坎坷与自己接触的残酷教育，无不提醒着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名门阔族饰非的伪装色罢了。空想此世的美好，终归是闭门造车的白日梦，乍惊无痕矣。
“这便是圣人道？！”
“是。”
“呵，屠夫道也不如！”
“是。”
“如此不堪，练之何用！”
“大用！”
“用以谁处？”
“游历。晋明。”
......
......
朝青暮雪，春少秋老，白发尾。春秋乃岁月疾驰，抑是荣枯兴废，破虚法算尽因果，定夺他人命数，无奈荣枯为自然之道，是天地万物循环的不变环节，岂能以因果坏却？
如前，破虚法被破，溃碎的紫芒仿佛晶片般洋洋洒洒地逝在透明的空气中，唯一不同的是，蓝子瓒手中的扇已阖上，他如猛虎扑食般弓步一跨，扇尾顶住长剑，炎金缓缓流淌在折叠起来的扇表，亦正亦邪，宛若阆苑神物。
针尖对麦芒，戴西凌的长剑突然一截一截断裂，掉落在地！
“滚！”蓝子瓒战甲未散，如同恶魔般伫立，语气狠辣，闷声道。
戴西凌看着停在几步远外的金甲修罗，吓得腿都软了，也不管啥轻易不能把后背交给敌人的传统道上规矩了，转身就是抱着头，连滚带爬地蹿过篱笆，嚎着小弟们赶快风紧扯呼，麻溜地消失在院落深处。
守静缩在另一边的树后，有些后怕地探出惊骇的脑袋，盯着金甲涣散中逐渐显露原型的蓝子瓒，叹了声师兄果真料事如神，这样看着蓝兄，还真的不像只好鸟。
蓝子瓒将折扇插回腰间，回身之际，看到了在前方院门阴影里，像软骨动物样，背靠着朱户，惬意看戏的李一通，强笑道：“没吓着李兄吧？”
“还成，比鬼稍好些。”李一通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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