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他们这些机会主义者有一个算一个，媾和在一起，就是为了向上爬。
可惜金兵的第二次南下之快超乎了他们能预料，一下子惊惶失措起来……
感觉机会来了的范琼立刻活跃起来，试图通过他们，寻找机会掌控禁卫军，准备效仿李纲抵御敌军。
然而，何栗、孙傅他们接下来的骚操作，直接让他傻眼了，对此范琼无法理解更试图劝阻他们，然而，身为一位粗鄙武人能做的就是听话，至于说话……
一边呆着去。
不过，就在今日，范琼遇到了自己踏入东京城以来，从来无法想象也不敢想的事情——
堂堂的开封府尹——徐秉哲徐相公，当朝正二品大员居然亲自登门拜访。
在宋朝，开封府尹是个非常特殊的职位。五代与宋朝初期，开封府尹几乎都是由储君或者皇族宗亲担任。
一般来说开封府尹是从一品或者正二品，如果由储君担任府尹，那么就是正一品衔。论实权的话，宋朝宰相第一，然后就是枢密院与三司，再来就是开封府尹。
不过，过来的时候，这位朝堂中枢大员身上还头戴斗笠，身披黑裘，甚至身边也才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侍从，一副不想为人所知的样子。
“徐相公，你今日光临寒舍是……”
“范巡检使，你可曾看过这份邸报？”
徐秉哲并没有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而是将手上的那份汴梁日报递到他面前。
“在下看过……”
范琼有些不明所以。
“哦……”徐秉哲脸上十分平淡，缓缓地说道：“老夫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
听到此言，范琼整个人都是一呆，旋即立刻反应过来，连连说道：“不敢不敢，在下人微言轻若相公不嫌弃，尽管吩咐，只要下官做得到的，必竭尽所能！”
徐秉哲如何听不出这位粗鄙武人的言下之意，但却一点也不以为意，缓缓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检举孙傅通敌叛国！
——指控其推出郭京上台，就是为了金军兵临城下时打开城门将敌人放进来！
“这……”
范琼听了目瞪口呆，毛骨悚然，强笑道：“相公可是在说笑？孙尚书，孙尚书怎么可能做那等事……不可能的，下官实在是无法相信，也想不出他这么做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徐秉哲也没废话，随手将身上的几份案卷拿出来，递到了他面前，“这些便是铁证！”
“……”
这近一年多时间来，范琼对朝堂上各种明刀暗箭、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已经有了清晰的概念，十分清楚一旦自己接过了这些案卷，那就代表自己选边站队，成为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了。
“只要你检举揭发他……那此事的性质就公开了，如此一来，朝廷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也便能介入其中，而只要我们能介入，结果也便可控了！”
“徐相公，可，可否容在下考虑考虑……”
范琼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时间了，不仅是老夫，就是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啊？”
范琼一愣。
“你别忘了……”
徐秉哲淡然道：“你可是孙相公的人，皇城……不，应该叫国防司了，国防司的人或许已经在暗中调查你了，毕竟但是郭京的上台，你也是有出过力的……”
“我……”
这位巡检使整个人都不好了，强笑道：“不，有关郭京之事，在下不知道，我一点也不清楚……都是孙傅让我做的，都是他让的……”
半年前，范琼身为堂堂的四壁都巡检使，参与到了孙傅、王时雍将城中价值数十万贯的资产，贿赂了朝中多位重臣。
“哦？”
徐秉哲呵呵一笑，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尽管什么都没说，但却什么都说了——
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这朝堂上的斗争是一个讲证据的地方吧？
说你有你就有，没有也有！说你没有就没有，有也没有！
这几日，军政院国防司的动作越来越大，除了上一次廷议被直接带走的孙傅，现在已经有两位朝中大臣包括王时雍、吴拜以及数位各部的官员，被到国防司那边。
嗯，按照他们的说法，也就是配合一下调查……
一时间，朝堂上的群臣们可是又惊又怒，没做过亏心事的自然是愤怒至极，各种弹劾的奏疏那真的是犹如雪花一般飞入皇宫中，被呈递到了皇帝赵桓这边来，而那些心虚的，则暗中串联着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或者干脆写封密疏呈递上去。
密疏就是小报告，呈递给皇帝的渠道多种多样，但大多都是通过宗室亲王或者外戚呈给皇帝，这样速度最快。
这种时候打的小报告，那上面说的事情肯定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这是朝堂上默认的潜规则了。
那什么样的事不能摆明说？
那自然是腌臜的事了。
例如，自证清白、落江下石、甩锅栽赃、恰到好处的检举揭发诸等等这些，这让第一次收到群臣密疏的赵桓看得目瞪口呆，脸上精彩万分……
自从他登基以来，这朝堂上群臣尽管争权夺利、党同伐异得厉害，但呈现在他面前的一直都只有摆得出来的那一部分，至于真正的利益交换这一部分，是不可能暴露给这个依旧十分天真的皇帝的……甚至于，赵桓这位皇帝也是大臣们在这部分的交换物，仅此而已。
听着徐秉哲将目前朝臣们说检举揭发他的事，大致地和范琼说了一下，听得他脸色发白，汗如雨下。
他一直以为……
孙傅让自己做的那些交易，不过是为了攀附王宗濋、莫俦、张邦昌等朝中大臣，是为了他能走入枢密院，同时也帮自己一步一步掌握禁军。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御史台以及心中有鬼的那些人，甩锅给自己的最佳把柄，也就是说，国防司还不一定会要他的命，但很多与孙傅往来甚密的官员一定会尽其所能地将黑锅扣在他身上，然后在大义凛然地把自己摘出去，摘得出淤泥而不染，摘得濯清涟而不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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