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瞿墨平静地说着。只有真正这么想的人在讨论生死的时候才能如此平静。“我唯一担心的是苏子，”他瞥了一眼紧锁眉头，听得出神的无忌，续道：“当然还有无忌公子。我将目光定在雄鹰的利爪上，或许那是我不多的机会。我听见整齐的脚步声，以及铠甲碰撞的铿锵声。守卫秦国的将士朝这里赶过来了。时间越来越紧迫，我没有选择了。我握紧拳头，就要冲向汉子和他的雄鹰。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无忌伸长脖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瞿墨，白皙的脸颊浮现淡淡的红晕。
“好事。”瞿墨对无忌微微笑了笑，“汉子突然冲我摇了摇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了。那只作势欲扑的雄鹰收拢翅膀，安静下来。我困惑地望着汉子，全神戒备，防备他耍什么花招。看到我怀疑的表情，他撇了撇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宫墙。秦军的脚步声更近了，我不能再犹豫了。我冲他点了点头，扭身奔向宫墙。在我准备翻过宫墙的时候，我听到他喊了一声，转身看见他向我竖起大拇指。我再次冲他点头，翻过宫墙，逃离甘泉宫。落地的刹那，我听到汉子和一个人说着什么，不敢细听，匆匆忙忙跑回来了。”他端起案几上的玉盏，喝了一大口。
“然后呢？”无忌眨了眨眼睛，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什么然后？”瞿墨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我就回来了，魏冉也来了。”
“魏冉发现先生了？”
“哈哈——，若是魏冉发现我，我们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瞿墨冲无忌调皮地挤挤眼睛。“刺客潜入甘泉宫，不早不晚，偏偏在苏子到达咸阳的时候。若你是宣太后，你会如何想？魏冉也不是一般人，我以为他会先和他的姐姐商议，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同那名汉子交谈的便是魏冉。我只是有些好奇，那名汉子为什么放我一马。苏子，您知道吗？”
“呵呵——，你已猜到原因，为何还问老夫？”苏秦斜了一眼瞿墨，后者嘿嘿笑着，挠了挠头。“无忌，你明白其中的玄机吗？”
“我？”无忌一心一意地听瞿墨讲述夜探甘泉宫的经历，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根本没有想其他的。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眼睛盯着案几。
“老夫给你个提示，与瞿墨交手的游牧民汉子乃义渠王。”
“义渠王？”无忌听苏秦说过义渠乃秦国西边的国家，其民刚强勇猛，打仗的时候宁死不屈。“他为何深更半夜在宣太后的寝宫中？”
苏秦的眼中闪过戏谑暧昧之色。“宣太后大概与他商讨关乎秦国和义渠的大事情。”
无忌觉得苏秦怪怪的，话中有话，似乎不想细讲。“哦，”他机械地应道，随即认真地思索起来。“我认为……认为……”他仍为自己只听故事，没有思考其中的关键而羞愧。“我认为义渠王希望宣太后出事。”
“哦？”苏秦轻抚白花花的胡须，饶有兴味地笑了。“说具体点。”
“我认为他把瞿墨先生当成真正的刺客，刺杀宣太后的刺客。他有意放走瞿墨先生，为的就是将来瞿墨先生再次潜入甘泉宫，杀掉宣太后。最后时刻，他向瞿墨先生竖起大拇指，一是赞赏佩服瞿墨先生的武技，还有另一层含义——做得漂亮。也就是说，他在暗示瞿墨先生应该再次入宫刺杀宣太后。”
“哈哈——，”瞿墨抚掌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无忌公子，在下一直以为你聪慧过人，思维敏捷，对事情有不凡的理解力。不过，这次你却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他盯着无忌充满困惑的眼睛，“你还不知道这个义渠王和宣太后的关系吧？”
“什么关系？”无忌并不在意瞿墨的笑声，他清楚后者没有恶意。
瞿墨没回直接回答，而是竖起两个大拇指，靠近，指肚对着指肚，弯了弯指关节。“无忌公子懂了吗？”
无忌跟牛奔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见他不止一次做过这个动作，通常伴随着涉及男人和女人的不入流的话。他从没有细问过这个动作的具体含义，将其理解为下流的意思。如今，瞿墨在他眼前做出这个手势，他以为自己有所误会。“瞿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不知？”
无忌摇摇头。
“公子当真不知？”
无忌还是摇摇头。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一点都不像个贵族子弟。”瞿墨轻声咕哝着，随后提高嗓音。“这个手势的意思呢，”他还真有点开不了口，说不下去了。“这个手势表示一男一女两情相悦，彼此喜欢，欲结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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