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西河水
苏秦四个人赶了半天路，都饿了。拿手菜不愧是拿手菜，色香味俱全，立刻勾起他们的食欲。他们每人拿着一张面饼，吃一口菜，咬一口饼，吃得十分起劲。苏秦年老，只吃了小半张面饼就饱了。他小口喝着汤，若有所思。瞿墨好像几天没吃饭似的，眨眼的工夫，一张面饼就落入肚中。他看到苏秦吃饱了，不客气地拿起剩下的半张面饼，咬了一大口，生怕苏秦又饿了似的。
“无忌公子，感觉如何，缓没缓过来？”瞿墨又开始挑逗无忌，“想不想喝一盏酒？我陪你。”
无忌没理瞿墨，他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倾听吃饭的客人。从这些人的口音判断，有赵国人，燕国人、魏国人，还有无忌听不出是哪国人的人。从衣着和神色看，他们并全都是像自己这样出远门的人，更多都是居住在西阳城，或者附近的百姓。
“自商鞅变法起，不仅天下各国的贤才士人争相进入秦国，普通的平民百姓也举家搬迁到秦国。这些人操着不同的语言，生活习惯也不同，却在秦国定居下来，不再思念遥远的故乡。尤其微妙的是，他们的子孙后代完全以秦人自居，不同国家的人，不同地方的人开始融合。”苏秦看破无忌的心思，说出心中的担忧。“这些人加入秦国军队，反过来攻击他们的国家，杀死和他们同根的乡人，真是可怕。若再任由秦国这么发展下去，不出五十年，诸国都要改姓秦了。”他若有深意地看着无忌，毫不掩饰自己的期望。
无忌看看苏秦，又看看那些说说笑笑的客人，眯起眼睛，又睁开。他不看那些秦国人了，转过头，专心吃饭。
“我嗅到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瞿墨嘟了嘟嘴，扮个鬼脸。“或许我不该招惹某个人的。不过，我很喜欢现在，以及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嘿嘿——”
衡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瞿墨，旋即露出一丝隐晦的笑容。瞿墨挑起眉毛，撇了撇嘴，似乎在说：“我跟你期待的可不一样。”
等到无忌吃下最后一口面饼，喝下最后一口汤，瞿墨叫来老板，告诉他明天早上准备好早饭，他们吃完便出发。老板一口答应下来，还问了问今晚的饭菜是否合诸位大人的口味。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开心地笑了。
油灯下，无忌没有着急上床睡觉。他跪坐在案几旁，桌上放着两个黑色的陶盏，盛了半盏水。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身子挺得直直的，明亮的眼中不时闪过锐利的光芒。衡翌坐在角落中，望着无忌的侧脸。他表情平静，内心却翻滚着汹涌波涛。前往赵国，与赵王会盟的时候，他成功点燃无忌对振兴魏国的渴望。此次随苏秦返回燕国，出使秦国，他发觉无忌的这份渴望得到升华，转为一种深深的危机感和紧迫感。很多时候，恐惧比希望和理想具有更强劲的动力，逼迫一个人做到预想不到的事情。
无忌站起身。衡翌紧跟着站起来。“衡将军，我困了，睡觉吧。”
衡翌对无忌如此平静感到很惊讶，但他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离开大梁才一个多月，他已猜不到无忌的心思，有点看不透他了。他的信心又增强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衡翌睁开眼睛，又吃了一惊。他看到无忌蜷腿坐在床上，像昨晚一样，紧锁眉头。他不敢吱声，耐心地等待，直到外面响起瞿墨的敲门声。
“无忌公子，衡将军，苏子让我来叫你们，该吃早饭，出发了。”
衡翌用眼神向无忌请示，看到后者点头后，起身去开门。“瞿墨先生，无忌公子马上就来。”
瞿墨的视线越过衡翌的肩膀，看到坐着发呆的无忌，露出狡狯的笑容。“请衡将军转告无忌公子，天大的事情也急不得，没有人能一口吃成胖子。在下和苏子去前面等你们了。”他点下头，哼着小调走了。
衡翌关上门，回头看见无忌已穿好衣服，一脸的轻松。“没有人能一口吃成胖子，有道理……”他听见无忌喃喃自语。
无忌和衡翌一前一后来到昨晚吃饭的地方。老板仍像昨日那般热情，引着他们来到苏秦和瞿墨身边，招呼伙计把早饭端上来。两个伙计端着热气腾腾地穿梭在案几之间，犹如灵巧的鱼儿。
“嗯，香，真香。”瞿墨吸了吸鼻子，舔了舔嘴唇。“我可有段日子没喝到小米粥了，快让我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儿。”他也不怕烫着，呲溜呲溜喝了一大口。“啊——，真好喝。”
无忌看着金灿灿的小米粥，食欲也上来了。他撕了半块面饼，一边吃饼，一边喝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客舍老板看到客人们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乐开了花。他对这些“大人物”太了解了，只要他们吃得高兴，给的赏钱比饭钱都多。吃早饭的客人不多，他一直垂着肩膀守在一旁，唯恐在最后的节骨眼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让即将到手的钱财溜走。
终于苏秦等人吃饱了。老板马上凑到近前，露出近乎巴结的笑容。“诸位大人，吃得可还满意？”
“还凑合吧。”瞿墨不顾形象地擦了擦嘴巴，“老板，一共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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