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漂亮吗
翌日，天蒙蒙亮，衡翌便醒了。他觉得有些胸闷，心绪不宁。与无忌畅谈，表明心迹，点到为止，他异常兴奋。吃过晚饭，兴奋的余波仍未退去。熄了灯，上了床，他听到有力而清晰的心跳声。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他记不清是如何入睡的。
大概睡得太晚，睡眠不足，我才神情恍惚的。他自我宽慰，忘了自己是一名身强体健、武艺超绝的将军。曾几何时，他彻夜未眠，第二天仍生龙活虎，活力满满。他从床上下来，洗漱已毕，穿好衣服，推开窗，看到东方天际泛着鱼肚白，火红的太阳就要出来了。
无忌公子应该还在睡觉，我等会儿再去见他。想到这一点，从窗前离开，坐在案几旁。他倒自己倒了一盃水，送到嘴边，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好像喝的不是水，而是魏王赏赐的琼浆玉液。一口接一口，他真的把清水当做美酒，喝得不亦乐乎。
一缕血红色的光辉穿过敞开的窗户照在案几上，照在衡翌握着青铜盃的右手上。他皱起眉头，视线沿着光线射进来的方向望去，吃了一惊。淤青色的云朵被染成深深的红色，红如喷涌而出的鲜血，红如大魏的旗帜。
不祥的感觉萦绕在衡翌的心头，他仿佛丢了魂魄似的走到窗前。红光照在他的衣衫上，映在他的脸上，他看起来有几分狰狞，有几分忧虑，有几分畏惧。这诡异、可怖的天象预示着什么？红色，红色，红色……莫非今日将有祸事发生？只是这难以预料的血光之灾会落在何人的头上？他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沫，眉头锁得更紧了。
衡翌一直站在窗前——或者说守在那里，直到明晃晃的太阳从看不见的地平线上爬出来，驱散如鲜血般令他压抑作呕的云彩。他长舒一口气，好像完成一件并不轻松的任务。
吃过仆人端上来的早饭——他前夜特意叮嘱仆人早点给他送饭食，他又喝了半盃清水，拿起压在枕头下的青铜短剑。虽然绝大部分魏国将士已使用而且喜欢更锋利，更坚硬的铁剑，衡翌仍保留着这把青铜剑——这可是他太爷爷从秦人的一名将军手中夺取的战利品。至于那位不幸的将军，他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衡翌左手握着短剑，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走出房间，依约陪同无忌公子和娈公主游玩邯郸城。他来到无忌所住房间的外面，还未进去便听到魏娈清脆的声音。
“你能不能快点吃？我都等你大半天了，你还没吃完，真是的！”
“姐姐不要焦躁，母亲不是常常教导我们不可吃得太快吗？对身体不好，还容易长胖。”
“哼，这个节骨眼你倒是忆起母亲的话，变成乖孩子了。平日里，母亲让你坐下来读书，你为何不听她的话？我看你就是个有各种理由和借口的小滑头！”
一阵青铜器具碰撞案几的声音。衡翌扬起眉毛。
“喂，姐姐，姐，我还没吃饱呢，你不能不让我吃东西呐。喂，我再吃一口，你别全拿走啊，给我留一点。”
“小无忌，你敢跟我抢东西？我可是你的姐姐！”
衡翌蹙起眉头，踏前一步，抬手叩门。吱——，他的手指还没触碰到门扉，房门已敞开了。他看见一个他叫不上名字的仆从端着一个木盘出来。他微微侧身，仆从低头弓腰的过去了。
“衡将军，你来的正好。”无忌瞥见衡翌，立刻转向他。“我还没吃饱，娈姐姐就命人把饭食端走了，是不是很没道理？”
“衡翌见过公子，见过娈公主。”无论如何，该有的礼仪是不能少的。
“对，衡将军，你给评评理。昨天我与无忌约好今日一早去外面逛逛，结果我来找他，他还在睡觉。好不容易起来，他磨磨蹭蹭地洗漱，又磨磨蹭蹭地吃饭。你说，这算不算失信于我？”
衡翌觉得他的脑袋大了一圈，他后悔来早了。他看看杏眼圆睁的魏娈，又看看一脸可怜相的无忌，左右两难，进退维谷。
“再说了，邯郸城有各种特色名吃，难道填不饱你的肚子？”魏娈斜眼白了一眼无忌，犹自不忿。“衡将军，这会儿他吃饱喝足，哪有肚子品尝异国的美食？我那么做完全是为他好，他不仅不领情，还埋怨好人，是何道理？你说，他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孔夫子的至理名言在衡翌的脑海里跳出来。他知道孔子所说“女子”并非通俗意义上的女性，但用在眼下的情景再贴合不过。方才他喝了挺多水，此时却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躲开无忌的视线，挤出一丝笑容。“娈公主为无忌公子着想，末将以为合情合理。”
衡翌的话音刚落，魏娈就趾高气昂地冲无忌嚷起来。“小无忌，你听到衡将军的话了？他说‘合情合理’，你还要再跟我争执吗？”
无忌摊开双手，摇了摇头，一副万般无奈的模样。衡翌心虚地觑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角闪过狡黠的光泽。原来如此，他暗自偷笑，果然是个小滑头。“公主，末将以为耽误的时间已然逝去，不如尽快出门，以免又误了时光，坏了您的雅致。”
“哦，对，你说得太对了。”魏娈如梦初醒，张着樱桃小口，又黑又长的眼睫毛上下颤动。一丝奇异的热流在衡翌的心底浮起，他觉得脸颊发烫，慌忙垂下头，避开公主那张宛如雨后海棠的精致俏脸。“小无忌，别傻站着了，还不赶紧跟我走。”说完，她转身朝屋外走去，疾如烈风，快如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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