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无忌冲子汐扮个鬼脸，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目睹这一幕，魏圉的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闷之情。他不耐烦地催促道：“无忌，别啰里啰嗦的了，我们快走！”
“母亲，再见。”
无忌躬身和子汐道别，蹦蹦跳跳地跟魏圉走了。子汐柳叶似的眉毛抖了一下，眼中闪现着一个慈母关切孩子的光华，还要一丝淡淡的忧虑。最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向宫室走去，脚步不像出来时那么轻盈。
“圉哥哥，给你钱。”无忌牢记母亲的叮嘱，出了王宫就把钱袋递给魏圉。
“你可真听庶母的话，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魏圉冷哼一声，嘲讽弟弟。“你先拿着钱袋，等到市集，你在给我。”
“哦。”无忌不自然地缩回手，把钱袋收到袖子中。“圉哥哥，这次我们去找那个男孩吧，顺便把那个布袋还他。”
“你出门不带钱，却带着那个破布袋。我是该表扬你记性好，还是该骂你蠢？嗯？”作弄羞辱弟弟对魏圉来说是一件趣事，正好给他消烦解闷。
小无忌低头不语，一声不吭地走着。没了话头，魏圉感到无聊。走了三五步，他又开腔了。“无忌，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去的那个市集有些古怪？有没有觉得那个市集有些异样？”
“没有。”无忌心不在焉地回答。
魏圉毫无所察，续道：“咱们大梁城的市集享誉七国，名满诸侯，谁人不知，谁人不闻。世人提及大梁城的市集，总是用‘繁华、热闹、高贵、难得一见’等词来形容。即便六国的王族使臣来到大梁，看见咱们的市集，也仿佛乡巴佬入了王宫一般，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他斜眼瞥了瞥弟弟，见他眉头微蹙，若有所思，认为他在认真听自己讲述大梁市集，便接着卖弄。“我们去的市集虽热闹、拥挤，与繁华和高贵一点都不搭边，何也？难道世人说的全是谎话？无忌，你知道原因吗？”他满心期望弟弟失落地摇头，答不上来，他缺什么都没听见。他扭头看向无忌，看到他仍是之前那副模样，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魏无忌，我跟你说话，你竟然没听进去，简直……简直气死我了！”
“啊？”哥哥的大嗓门惊醒无忌，他抬起头，看见魏圉扭曲变形的胖脸。“圉哥哥，你……我……我……”
“我什么我？！我问你，方才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无忌人小，却很机灵。他明白魏圉是因为自己走神，没有专心听他讲话而发火。“圉哥哥，你不要生气，你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真的？”魏圉眯起小眼睛，直直地盯着无忌的眼睛，令无忌不寒而栗。“你跟我复述一遍，我都说了些什么。若答对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若答错了，哼——，你就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再不要与我一起玩耍！”这种威胁恐吓，魏圉说了不下一百次，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厌烦。
“你说了大梁城市集的繁华、热闹和辉煌，说其他六国的王族使臣来到大梁，就像乡……乡下人进王宫一样。你又问我，我们去的市集为何不是这般光景。圉哥哥，我不知道原因。”说出这些话，小无忌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嘴巴，也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刚才我明明在想如何找到那个大哥哥，把布袋还于他，为什么我会这么说？一种很难描述的心里作祟，他咽了下唾沫。我没有说错吧？！
魏圉慢慢地睁开小眼睛。无忌的态度和反应令他不悦，弟弟的话与他所说相差无几，他寻不到理由继续训斥弟弟。经过这个小小的风波，他失去向弟弟炫耀的兴趣，拖着肥胖的身躯朝他口中与繁华不搭边的市集走去。无忌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他不敢再触怒哥哥，慌忙追赶哥哥的脚步。
兄弟二人来到集市，一切如故。
这个混乱喧嚣的集市对魏国太子有特殊的吸引力。他迫不及待地从无忌的袖子中掏出沉甸甸的钱袋，摇晃着身子，有如一只肥鸭撞进人群中。小无忌咬紧牙关，一边抵抗身边大人带给他的压迫感，一边死死盯着哥哥的身影。魏圉肥胖，却彷如鸿沟中的鱼儿，灵巧敏捷。无忌瘦小，却仿若陷入沼泽的耕牛，举步维艰。他好不容易挨到哥哥的身边，后者又游走了。几次三番，无忌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而魏圉依然不知疲倦地穿梭于人海中。终于，魏圉累了，也可能饿了，或者馋了，因为他站在卖糖饼的铺子前。
“喂，糖饼一个多钱？”魏圉不知客气为何物，粗声粗气地问道。
“这得看您用什么钱了。”卖饼的小贩扫了一眼魏圉的穿着，嘴角闪过一缕意味莫名的微笑。“如果您所用的圜钱是安邑二釿，则需要两枚钱。如果是安邑一釿，需要三枚。安邑半釿，需要六枚。若是产自訚易、阴晋和虞的圜钱，与安邑圜钱一样。而若是大梁圜钱，就要在我说的规则上，多付一些。嘿嘿——”
魏圉听得云里雾里，满脸茫然。此时无忌已挤到哥哥身边，红扑扑的脸蛋就像诱人的桃子。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把小贩的话听进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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