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持朝政二十多年的秦时月下台，并没有给帝都居民造成多大影响，大家对于位尊殿的变动，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只要不动自己的利益，谁上谁下，没差。
但苏幕遮不这样想，秦时月的离开，意味着位尊殿的大变动，而这个大变动，波及的可不只是位尊殿。
严格意义上来说，秦时月并不是一个好人，他作为左丞相，把持朝政二十多年，也用过自己的亲信，也贪污过不少钱，但总体而言，他的大方向，是为国为民，而非为己为私。
而反观接替秦时月的唐阶，他可以说是一个坏人，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乱用职权，这些他都做。但秦时月镇不住唐阶，一是秦时月老了，二是唐阶太狡猾。
老人，自然是没太多精力搞斗争的。
狡猾的人，知道帝尊喜欢什么，知道说什么话可以让帝尊开心，知道做什么事，能顺遂帝尊的心意。
左右一比对，时间长了，帝尊也觉得唐阶贴心，用起来舒服，至于秦时月，总是和自己对着干，整天要求训练军队，拱卫边疆，还让自己停止修建宫殿。
给事中吴世来的弹劾，只是一个契机而已，没问他的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一次次违背自己的意志，那就让他滚蛋吧。
秦时月下台，并没有直接返回老家，毕竟，打包行李也需要时间，抽空去梦仙居，喝杯酒庆贺下退休生活，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幕遮提着一坛酒，走到桌旁，将酒放在桌上，笑道：“我父亲走的早，没时间教育我。倒是秦老，一朝失权，似乎没有失意，却有几分得意。”
秦时月爽朗一笑，说道：“不用操劳，一身轻松，如何能不得意？人老了，怕麻烦，早点回家，颐养天年，也是不错的。”
苏幕遮打开酒坛，倒了两碗酒，说道：“知道你要走，特意拿出来的好酒，尝尝。”
“梦仙居出了名的好酒，就是这第二日，头痛欲裂，可不好受。”秦时月笑着品尝了一口，赞赏道：“果然不错。”
苏幕遮坐了下来，问道：“你走了，位尊殿怎么办？”
秦时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件事，只能靠你们了。”
苏幕遮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还是靠位尊殿的衮衮诸公吧。”
秦时月拿起筷子，沉重地说道：“苏幕遮，位尊殿一旦运作不当，恐怕要变天啊。”
“变天！”
苏幕遮眉头一皱。
能被秦时月说出来的天，可不是天气的天，而是帝尊，最高统治者！
难道说，浦王等不及，想要上位了？
不应该吧。
帝尊虽然老了，但依旧掌握大权，再说了，帝尊又不是没儿子，太子还在呢，怎么轮，也轮不到浦王吧。
“天翻地覆之下，你又该在哪里？”
秦时月品尝着美味佳肴，平静地问道。
苏幕遮清楚，自己屡屡针对孟德茂，早已被孟良志记恨，这且不说，陈东瑞的死，陈家的发现，都已经让自己成为了浦王的敌人。
一旦浦王上位，那自己很可能便会死在这里。
“阴晴容易，但位尊殿的天，不容易换吧？”
苏幕遮问道。
秦时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左丞相唐阶，右丞相刘启夏，可不是简单的文官。他们曾经，都带过兵，上过战场。”
苏幕遮陡然一惊，看着秦时月。
秦时月端起酒碗，呵呵说道：“在十年之前，这些人，还曾以文臣之身立过军功。”
“十年前！”
苏幕遮嘴角有些苦涩。
十年前的大战，只有赤宋与西夷之间的战争，也是苏子衡最后一次出征。
他回来，死了。
别人回来，升官了。
这就是帝国官场的现实。
“距离京营换防的时间，只剩下六个月了。”
秦时月抛出了一个重要情报。
苏幕遮看着面色凝重的秦时月，低下了头，沉思起来。
京营换防是赤宋国制，一方面是为了调动边疆强悍军队拱卫帝都，另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军队一直在边疆大将手中，形成专权。
现在好了。
换防问题，成为了一个极大的危险因素。
若是浦王选择行动，那换防前后，都是机会。换防前，军心不稳，调动不便，只要突袭京城护卫，完全可以得手。换防后，都是自己人，拿下帝都，不费吹灰之力。
再加上现在大权又掌握在唐阶、刘启夏、孟德茂等人手中，纵然没有帝尊发话，这些人一旦与浦王联合，也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赵三审知道吗？”
苏幕遮凝重地问道。
秦时月哈哈笑道：“这天下，能瞒过狼人眼睛的人并不多。浦王是一个，你也是一个。”
“我？”
苏幕遮疑惑地看着秦时月。
秦时月带着别样的目光看着苏幕遮，说道：“赵狼人是我提拔起来的，他看不穿谁，便会盯着谁，直至看穿。这梦仙居周围，至今还有双瞳司的人，可不像是你的护卫。”
苏幕遮拍案而笑，说道：“不愧是老丞相，就这份眼力，便值得这好酒。”
秦时月与苏幕遮碰了碰酒碗，若有所指地说道：“赵狼人为帝尊留下了你这一颗棋，你可不要辜负了他的期望。”
“什么意思？”
苏幕遮目光一寒。
秦时月呵呵笑道：“你不会以为，要走的只是我一个人吧？”
苏幕遮瞳孔微微一缩，站了起来，说道：“他们想要赶走赵三审！”
秦时月平静地喝着酒，似乎预料到了这一切，说道：“很快的事，双瞳司的威胁太大，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赵三审，早就知道这一点。”
“你是说，正道司的设置，完全与双瞳司分离，早就是安排好的事？赵三审早就预料到了你要离开？他也要离开？”
苏幕遮面色严峻。
秦时月重重点头，看向窗户的方向，说道：“你要知道，双瞳司已经烂掉了。他们手上，沾染着太多的血，这样的机构，是不可能长期存在的。而你的正道司，刚刚出现，没有权柄落在别人手中，他们自然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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