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史良悌教子
世事无常，非常之际，当行非常之事！自己一腔忠心，天地可鉴，全心全意为主上谋而不惜身，又何足道哉？
素来严以律己，谨守臣节的两人，心中不断的在自我心理暗示，似乎这样，就能说服自己似的。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劝说主上行此看似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举。
虽然说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不过，忠孝仁厚的君侯刘进，只能是守成之君，而不是乱世之主啊。
时间，就这么在君臣意见相左的僵持中，一分一秒的流逝。
反复劝说不果，最终，无可奈何的周律和张贺两人不惜以身死相逼，优柔寡断的刘进，才犹犹豫豫的勉强同意，亲自带着两位臣子连夜去面见史良悌，请母亲定夺。
一盏昏黄的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一晃一晃的慢慢临近了太子府永信宫外。
周律手持着灯笼，在前面为身后的刘进照路，而尾随其后的张贺，在这夏夜里，一番折腾下来，额头已隐隐看到汗珠。
时已丑时，偌大的永信宫，匍匐在地，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犹如一尊巨兽似的。
突然，刘进停下了脚步，身后深一脚，低一脚摸黑看路的张贺，收势不及，差一点一头撞在刘进身上。
“君侯？”猝不及防的张贺喘息着问道。
最前头行进的周律，听到身后的动静，也停下了脚步，回转过来，疑惑的看着刘进，只见昏黄的灯笼光线所不及处，刘进阴晴不定的面庞也看的不是那么清楚。
“唔，某家思量，要不……要不明早我们再去觐见阿母？”刘进犹豫了半天，才试探着出口说道。其实，他心里真的是不想为了这事，连夜来打扰母亲史良悌，说不定明天时局又会出现什么变化，变得有利于太子府也说不定。
不过，他也明白，父亲被平叛的大军紧紧围困，眼看着兵败在即，自己的这点念头，也不过是自己心中侥幸的奢望罢了。
略一思付，周律顿时就明白了自家君侯犹豫的毛病又犯了，他提高了声调劝说道：“君侯勿虑，虽然深夜前来觐见良悌，于礼不合，不过非常之时，也只有权宜行事。我等稍后会向良悌请罪。”
张贺也点了点头，这都已经到史良悌寝宫门口了，临门一脚，怎能作罢？
在两人的劝说下，无可奈何的刘进，只有硬着头皮带着两人敲响了母亲寝宫的宫门，向守宫门的揭者递上自己的腰牌，声称有要事需要面见母亲。
深更半夜被贴身宫人的禀报惊醒，听到长子连夜带心腹臣子觐见，明白事情重大的史良悌，丝毫不敢怠慢，急匆匆的感到偏殿，赶紧吩咐侍者，传君侯等人入内。
半炷香的功夫过后，刘进他们三人，终于在永信宫的偏殿，见到了仓促起身，简单梳洗后的史良悌。
一番拜见的礼节下来，于是，知晓事情轻重的刘进，赶紧将周律他们所谋的策略，一一告知惊疑不定的母亲，然后，静静的等待母亲决断。
终于知晓来龙去脉之后的史良悌，凝眉沉思了片刻，开口道：“进儿以为如何？”
听到母亲的询问，刘进有些扭捏，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道：“儿以为不妥，此事陷皇祖母不顾，实在有违孝道，儿，不屑为之。”
身后的周律和张贺两人，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
“糊涂！”史良悌眉毛竖起，重重的拍了一下坐塌扶手，斥责道：“实在糊涂至极！”
不顾惊愕在一旁的刘进，史良悌起身走到周律和张贺面前，温和的说道：“周舍人与张宾客两位忠心侍主，满心为殿下谋划，全然不顾个人名利安危，进儿怠慢两位之处，我代进儿向两位赔罪了。”
说罢，史良悌蹲身施礼。
早已感动的热泪盈眶的周律和张贺两人，忙不迭的起身，也是同样拜下身去，连连口称不敢。自己所费心谋划之事，终于被良悌认可，两人激动之余，也深深的感到欣慰。
史良悌请周律两人再次落座后，瞪了一眼呆立一侧的刘进，沉声说道：“进儿，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了？”
迷迷糊糊的刘进，摇了摇头，嗫嚅着说道：“进儿愚鲁，委实不知，还请阿母解惑。”
史良悌真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的长子心底善良，忠孝仁义，不过和他父亲一般，太过于拘泥不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数落。
尽管有外臣在场，不能人前教子，但是周律和张贺两人，也是自家的心腹重臣，更何况时间紧迫，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思量了一会，史良悌缓步走到长子面前，抬头看着明显高出自己一头，英俊不凡的儿子，叹息了一声，温声说道：“进儿，阿母晓得你的孝心和顾虑，可是，你全然是站在自己个人的角度来看待周舍人他们的谋划，并没有站在全局的角度来考量，所以，阿母才说你糊涂啊。”
看着儿子迷茫但又不解的纯洁眼睛，史良悌也有些心疼。
儿子的忠孝和仁慈，自然是极好的，平民百姓家里，出现这么一个好孩子，那也是幸事，更何况是出身在天家？不过这种性情，的确是不适合在乱世里立身，如果苍天有眼，自家躲过这一劫，说不得以后和普通宗室一般的儿子，自己倒要好好的教他存身安命之道。
“进儿，你可知道，眼下我太子府满门覆灭在即，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活命之道，那就要牢牢的把握住。你皇祖母何等人物，历经宫廷数十年的风霜雨雪，真到了不可挽回之际，岂能不为子孙谋？你只顾个人坚持，全然不顾太子府满门的安危和你皇祖母的一片苦心，你可知错了？”
听罢母亲这番入情入理的话，刘进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尽管满面羞惭，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委屈，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哭着说道：“进儿也知道该如此行事，可是……可是我心里就是过去不这道坎，不忍心皇祖母那么大的年纪，还要一而再的为我们这些不孝子孙牺牲。”
史良悌眼中也泛出几丝泪花，她温柔的抚摸着低头痛哭的儿子脑袋，忍着心中的悲伤安慰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皇祖母是知道的。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啊！”
周律和张贺两人，看到史良悌终于解开君侯的心结，也是欢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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