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纵然据儿有千般的不足和过错，但是他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孩子再大，也是孩子，何况自己的孩子又不能不管不顾。
思虑良久，深深吸了口气后，于是卫子夫涩声说道：“太子，你要知道，你是大汉的储君。就是自己没有主意，难道不能征询那么多太子属臣们的意见吗？”
刘据忙抬头分辨道：“回禀母后，石少傅和狄家令他们……他们此次由于年岁大了，并没有随儿臣前去甘泉宫，所以……所以，儿臣也没有来得及问他们，就来给母后请安。”
卫子夫苦笑着摇了摇头，少傅石德的狂傲和家令狄山的迂腐，她是早有耳闻，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倚重这俩不能作为中流砥柱成事，无力承担重责的臣子？
卫子夫默默的看着惴惴不安的儿子，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的父皇太过于优秀。太阳之下，一切瑕疵也就衬托的特别明显。与他英明神武的父皇相比，自然就显得儿子愈发平庸。
何况，卫子夫她对自己的皇帝丈夫实在是太了解了。如果儿子刘据也是一个野心勃勃太子的话，恐怕早就……。
这些年来，虽然卫子夫以皇后之尊执掌未央宫。一代新人换旧颜，虽然宫中内外不断出现的新人获得丈夫的恩宠，但是卫子夫的皇后之位，三十多年来却稳如泰山。后宫的争斗和平衡，卫子夫自付自己比起历代先后，比不是很差，可是自己毕竟是妇人，居于深宫又如何教导儿子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这是她万万办不到，也不会的。
合格的君王所掌握的帝王之术，又称之为“人君南面术”。
即为治国之道、帝王学、统御天下之术。但是什么是治国之道？帝王的王者之学又是那些？君王又该怎么来治民？如何驭吏？君王又该如何自持？
……
想到这些，卫子夫不由自主的想起早逝的军神弟弟、战神外甥和在皇室之中拥有极大威望的弟媳平阳大长公主。要是他们还在尘世的话，儿子也不至于这么孤苦无依，自己也不用这么日夜煎熬。
想到这里，卫子夫抬头看着惴惴不安的儿子，心中也有些心疼。
自己也老了。君王恩薄，年老色衰的自己独自守着这庞大的未央宫。也不知道皇帝丈夫什么时候才能回宫，而且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丈夫。
皇帝丈夫对于儿子的教导从来都不是言传身教，只是冷眼审视。也不像据儿刚被册封为皇太子的时候，四处延请朝野内外的名师大家，召集来教导儿子。这些年下来，儿子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得力能干的属臣，什么事都要他自己扛着。
想到这里，卫子夫的心中既有对儿子刘据的疼爱和愧疚，也有对皇帝丈夫的丝丝埋怨和不满。
眼看着儿子鬓角露出的白发，卫子夫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酸楚，她的眼泪，一时间顺着苍老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看到母后哭泣的模样，刘据慌了。
他连忙跪倒在地，恳求母亲不要哭了，都是他自己不争气，让母后伤心。
卫子夫摇了头，拿帕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沙哑着嗓子说道：“不怪你。太子的孝心，本宫能感觉的到。本宫只是……只是想起你皇姐诸邑了。”说罢，又是落下泪来。
太子刘据也是有些黯然神伤，母后承受的压力更大。亲生女儿被牵连致死，作为母亲的，那又是多么的痛心难过？
金碧辉煌的正殿中，娘俩就这么一时间相顾无言，默默流泪。
良久，卫子夫再次出声，才打破了这死寂、伤心的氛围。她开口道：“太子，你莫要怨恨你父皇，他，他也有难处。”
沉浸在无尽的悲伤和压抑中的刘据，一时间口不择言，恨恨的说道：“母后莫要为父皇开脱，这天底下哪有杀自己亲生女儿的冷血父亲！”
“住口！”卫子夫一步跨了出来.
“啪！”的一声，刘据一幅不敢相信的模样。他紧紧的捂着脸，愣愣的看着母后，他没有想到，从小就没有打过他的母后，竟然出手打了他!
卫子夫也是满眼通红，似乎想伸出手去，摸摸儿子被打的脸。她苍老的手才颤抖着伸出去一半，又迅速缩回捂着嘴，浑身颤抖着，低声饮泣。
刘据看着母亲痛苦万分的模样，心中更是难过，他赶紧重新叩头说道：“母后切莫生气伤身，都是儿臣不孝。孩儿不该口不择言，唐突父皇。”
卫子夫看着才叩头几下，额头就已经发青的儿子，连忙上前伸手拉住跪在地上的刘据。
“太子，你万万要记得：不管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你父皇他都是你的父皇。”卫子夫攥着儿子的手，一脸深切的叮嘱道。
“你是太子，但你又是你父皇的儿子。君臣有礼仪之别，父子有伦理纲常。这一点，你永远都要记住！”
刘据也红了眼睛，张了张嘴，但是他看着母后殷殷的含满泪花的眼睛，只好涩声答应。
“是，儿臣记下了。”
卫子夫这才宽慰的点了点，拉着刘据坐下。开始询问太子府内，以及近期朝堂上的一些动静。
刘据也平复下心情，将这些事情一一和母后说到。
卫子夫想了想，才沉声说道：“太子，你现在是被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盯着。所以，切莫不敢踏错一步。”
卫子夫抬头看了看殿外的天色，悠悠的说道：“这天下迟早是你的。所以，你父皇现在不管怎么做，你就顺着你父皇的心意。千万不要违逆你父皇的意志，千万不要和你父皇对着干。”
刘据木然的点了点头。
卫子夫看到儿子听话，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蓦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又一次盯着刘据的脸，郑重的问道：“前些时日给你的那面飞虎令，你可是已经给了病已？”
刘据有些茫然，不过还是老实答道：“回禀母后，已经给过了。”
看着刘据还想再次询问缘由，卫子夫摆了摆衣袖，沉声说道：“不要再问为什么，本宫是不会说的。”
一脸无奈的太子刘据，只有苦涩的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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