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边泛起了点点鱼肚白，白羽这才带着一身的寒气转身离开。
他没有发现，就在他离去的一瞬间，雕花的石墙后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直奔冯府后院去了。
“人走了？”冯绮罗半倚在床头，微微阖着双眸，哑声询问刚刚进门的宴月。
“走了。”宴月应了一声，先在火盆旁烘热了身体、去了寒气，才提步往床边去。
她抬手给冯绮罗掖了掖被子，温声询问，“奴亲眼看着白神医离开的，许是回客栈了。小姐，可需要奴去探一探？”
“不必了。”
冯绮罗摇摇头，“随他去吧，我有何资格多这一嘴？”
宴月也不多劝，“您好好歇着吧，这一夜没睡，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老夫人看见又该心疼了。”
冯绮罗脑子里一直反复回放着刚刚与白羽决裂的那一幕场景，心如刀绞，哪儿能睡的着？
她索性坐起身来，披了衣裳往一旁的桌子边走去，“宴月，伺候笔墨。”
宴月不解，但是身为暗卫，服从主子的命令就是她的天职，二话不说便到隔壁的书房，给她拿了文房四宝。
冯绮罗也不用她，自己亲自挽了袖子研墨，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直到研了满满一砚台的墨，她才放下手里的墨条，坐在桌前提笔写信。
宴月对她信的内容没什么兴趣，只安分的站在一边等着她的吩咐。
冯绮罗的信写的很简单，寥寥几句话便收了尾。
“宴月，劳你跑一趟燕王府，把信亲自交给燕王妃。”
冯绮罗吹干墨迹，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郑重的交到宴月手上，叮嘱道，“小心点儿，莫要让人发现。”
宴月一一应下，小心的收起了信，又劝道，“小姐您也睡会儿吧，眼看着天大亮了，您这么熬下去，刚养好的身子又得亏损了。”
“无碍，我……”
冯绮罗话刚出口，就被宴月打断了，“就算不为自己，您也得为老夫人想想啊，她老人家看见您憔悴的样子，又该心疼了。”
果然，提到冯老夫人，冯绮罗沉默下来，半晌后点点头，算是应了。
自己要与安王和离，又使计从安王府搬了出来、偷偷躲藏在家里，已是给娘家添了不少的麻烦。
现如今再因为自己这些难以启齿的私事让娘亲跟着着急上火，那可真是不孝至极了。
“你去吧，交代给丫头们，若是我娘派人来问，就说今儿我贪睡，想多歇一会儿。”冯绮罗摆摆手，挥退了宴月。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用最快的速度打起精神、恢复状态，万万不能让娘亲再为自己操心了。
“是。”宴月恭声应下，又给她放下了床上的纱帘，这才转身离去。
刚一出门，她就撞上了前来伺候的拂柳，对方显然是刚起床不久，匆匆的在连廊的另一头走过来。
“宴月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拂柳有些惊讶，这两日都是她轮值在小姐身边伺候，宴月应该休息了才对啊。
随即她提起了一颗心，“可是小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拂柳心头浮上浓浓的懊悔，都怪自己，昨晚小姐的情绪明显的不对劲，自己实在是不该贪睡，坚持陪着小姐就好了。
宴月体谅她忠心为主，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小姐没事，就是这些日子缺了觉，今儿懒得起身呢。”
“没事儿就好。”
拂柳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小姐思虑过重，实在是应该好好歇歇呢。”
“不如我去叫碧玉来守着小姐，你去厨房给小姐炖点儿补汤？”
宴月状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的厨艺你也知道，实在是上不的台面。”
换成别人说这话，拂柳怕是先要怀疑一下她是否别有用心了。
可由于宴月的身份特殊，拂柳对她是百分之百的放心，痛快的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宴月含笑看着她远去，转身在怀里掏出一小截安神香，那折子点燃后顺着窗缝塞进了冯绮罗的卧房里。
侧耳细听一会儿，发觉屋里的人儿已经陷入了后，这才转身出了门，直奔燕王府而去。
……
冯绮罗觉得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在那个梦里她重回年少时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在梦里，她没有再嫁给安王，没有遇见白羽，而是嫁给了父亲的得意门生，在娘家的扶持和丈夫的疼宠下，顺顺当当的过完了这一生。
虽然日子平淡无奇，却也踏实的让人舒心。
待她再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
回想起梦境中的一切，冯绮罗心头浮上一丝怅然若失，若是一切都像梦境中那样发展，现在自己也不必如此心焦了。
好在，都过去了。
“小姐，您醒了？”她刚一动，在脚踏上守着的拂柳便听见了动静，轻声问道。
冯绮罗“嗯”了一声，自己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过了午时了。”
拂柳笑着把床幔挂了起来，一眼便知道了她想说什么，“老夫人派人过来问过了，听闻您还在歇着，老夫人高兴地不行呢，直说让您多睡会儿。”
冯绮罗能想象到自家阿娘那满怀欣慰的模样，心里愧疚更甚，“倒是我不孝顺，每每让阿娘为我担忧。”
“小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老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只盼着您能好起来呢，您可不能沮丧。”拂柳连忙劝解道。
冯绮罗点点头，“如今，我就盼着能顺顺利利的与安王和离，哪怕日后我搬去庵里做个姑子，也算是求仁得仁，落个清净了。”
见拂柳还想再劝，她摆了摆手，“罢了，伺候我起身吧，一会儿阿娘怕是还要来看看的。”
“是。”
……
清晨的京城已经热闹起来了，为了生计而奔波的小贩早早就出了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烘托出了浓重的烟火气。
燕王府里的粗使杂役也早早的起了床，打扫庭院、清除落叶，点燃昨夜闷着的炉火……
虽然忙碌，却并没有多大的动静，丝毫不会扰人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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