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莲跪在太后面前，说了不少大义凛然的话。
最后她抽泣着道，“虽然说‘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但是我承蒙姑姑厚爱封为郡主，就该为百姓之榜样，万不敢徇私。”
太后神色有些复杂，没有当即应下，也没有宽慰于她。
“你起来吧。”
太后叹了口气，“后宫不得干政，到底怎么处置，皇帝自有章程。”
那便是不会去求情的意思了？
司莲知道，若是没人求情，就凭从家里搜出来的那些东西，足以把司家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至于她自己，有这么个大义灭亲的名头在，皇家也不好意思亏待于自己，京中众人的悠悠之口也可以堵住了。
“莲丫头先回去吧，哀家有些累了。”太后语气淡淡的，起身由着秋月扶着自己进了内室。
司莲冲着她微微一福，目送太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后，才随着春花出了宫门。
“春花姑娘留步吧，姑姑身边少不了你的伺候。”此番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司莲都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去了一桩心事，她的脾气格外的好。
春花丝毫不敢因为她心情好就有所轻忽，依旧是恭恭敬敬福礼后才转身回了慈宁宫。
“人走了？”春花一进内殿，刚刚还一脸疲态，要去休息的太后坐在罗汉床上，而坐在她对面的赫然就是皇帝。
“走了，奴亲眼看着郡主往宫外走去的。”春花回道。
坐在太后对面的皇帝嗤笑一声，“目的达到了，就留在宫中自然也没什么必要。”
太后叹了口气，“还是皇帝更能洞察人心，哀家从没想到，这孩子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为了自己的利益，连父母也能算计。
“罢了，看在她能逗您一乐的份上，留着她也无妨。”皇帝毫不在意道。
按例郡主无封地更无实权，没了皇家恩宠，便是郡主也没什么用，只是名头好听罢了。
皇帝并不介意拿司莲展现一下皇家的宽容大度。
他既然都不在乎了，太后更不会有什么意见。
毕竟是从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孩子，平日里奉承的也上心，太后对司莲还是有些感情的。
只是她对父母的态度实在令太后有些心凉，日后怕是不敢再常召她来伺候了。
皇帝看太后神色郁郁，便放下茶杯劝解道：“各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您很不用为她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太后点点头，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可惜，好好一孩子。”
皇帝不欲让她多想，就主动转移话题，“司莲一小姑娘，朕就不跟她计较了。倒是司家，这次真真可恶。”
他已经翻看了邢烈递上来的证据，光是各色钻空子的账本就足有二三十本，更别提买官卖官、私放印子钱等种种恶劣行为了。
以往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他们一些小打小闹的错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看上去有些怯懦的司家，竟然还有胆子踩这么些雷区。
可见平日里伪装的有多好。
这次所有的证据明晃晃摆在眼前，皇帝不能包庇也不愿意包庇下去了。
“皇帝按律处置就是。”
说到司家，太后的眼神也冷了下去，“仗着哀家的面子就胡作非为，触犯国法，便是抄家移族也是活该！”
太后分的很清楚，弟弟是她娘家唯一存在的亲人，可儿子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让她为了弟弟而给儿子添麻烦，那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儿子多谢阿娘体谅。”皇帝也松了口气，太后可是自己的亲娘，她要是非得为司家出头，自己也犟不过她。
太后拍拍儿子的手，“我是你阿娘，自然万事要以你为先，莫要跟阿娘这么客气了。”
“倒是儿子小人之心了。”皇帝有些赧然，自己还小看阿娘了。
宫里，天下最尊贵的一对母子正在温情脉脉；宫外，司夫人在翘首以盼中迎了女儿回府。
“怎么样？太后可应下了？”挥退了下人，司夫人迫不及待的问女儿。
司莲淡淡道：“太后她老人家说了，一切都听凭皇帝处置。”
“听凭皇上处理？”
司夫人不由得尖声道：“那咱们家还有活路吗？”
司莲猛地拉下脸，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扔，“我看阿娘是急着找死呢，大庭广众之下非议皇上，阿娘可知道什么罪名？”
原本还想发飙的司夫人，听完后老实下来，讪讪道：“这不是着急嘛，再说了也没旁人。”
“天子耳目处处皆是，母亲还是慎言吧。”司莲扬声叫了丫鬟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自己起身往内室去。
司夫人被她这态度气的牙痒，可现在她有求于女儿，只得憋着一口气跟了进去。
司莲坐在梳妆台前，不紧不慢一一的摘着头上的头饰。
“你还有心情摆弄这些！”司夫人勉强被压制的火气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她一把把女儿手里的簪子抽出来扔到梳妆台上，恨恨道：“到时候司家被抄了家，我看你往哪儿臭美去！”
“娘也说了，是司家被抄家。”
司莲也不恼，拿了梳子细细的梳理头发，“干我郡主府何事？”
司夫人被她这话说的一愣，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女儿这是把自己从司家里面摘出来了？！
“你这个小蹄子，说这话你可还有点儿良心？！”她一口气喘不上来，倒退两步后跌坐在地上，不住的抚着自己的心口。
司莲放下梳子，冷冷的看着司夫人，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我四五岁时娘不就做了决定，要拿我换司家的荣耀吗？”
她至今都记得年幼时被母亲领进宫后，母亲不顾她的哭喊，扔下她扬长而去的背影。
那时候怎么不考虑一下，她一个稚龄孩子独身一人在那吃人的深宫中要怎么生存下去？
逼得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看别人眼色、不断讨好别人，明白了一个人要达到目的只能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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