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荣光默不作声，没有回应，只是把余幼微沏好的茶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陈卓把自己的水杯也摆好，“给我倒白开水就行，那茶叶太贵了，我不喝。”
余幼微听话的给陈卓倒了一杯热水，看看陈卓又看看姚荣光，看两边还是剑拔弩张，有些颓然的退到陈卓身后去。
无论怎样，余幼微也是铁打的陈党，怎么都不可能背叛陈卓，她只是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好口才呢，要是能说服老爷爷就好了。
姚荣光盯着旋转的茶叶看了一会儿，才道：“穆侗在你这里能做什么？当个教小学生的数学老师？你知道他的前途有多光明吗？知道他会有怎样的成就吗？他非常可能拿到菲尔兹奖和沃尔夫奖！那是数学领域的金字塔尖！埋没他这样的天才，就是犯罪，是对国家和人民的犯罪！你懂吗？”
陈卓扭头看向穆侗，“你没说清楚我帮你做的职业规划？”
“你有帮我做职业规划吗？”穆侗挠挠头，呆呆地问道。
穆怀瑾看不下去，“哥，你快闭嘴吧，再说下去，你就成白眼狼了！”
“哦，”穆侗还真就听话得不吭声了。
“职业规划？你给一个数学天才做职业规划？”姚荣光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陈卓。
陈卓不置可否弹了弹衣领的灰尘，“你又能为他做什么呢？就算你手眼通天，你能解决他的学科背景问题吗？你能颁发给他一个数学博士学位吗？没有一个博士头衔，他能进入科学院吗？不能进入科学院，那在哪里做学问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不可能，你不知道蔡伟的故事吗？”
“那个只有高中文凭却被复旦破格录取博士的三轮车夫？”陈卓笑道：“老人家，是你太天真还是我高估了你的见识？先不说破格录取这条路多不靠谱，蔡伟是对古文研究透彻的民间学者，古汉语方面的研究主要靠积累，人家厚积薄发，是有这个可能。可数学跟古文能一样吗？没有系统的学习数学理论知识，可能具备与博士相匹配的知识储备吗？”
“数学理论我可以教他，以他的天赋和我的人脉，三年内必然可以拿到博士的资格，”姚荣光自信地道。
陈卓看向穆侗，“重新读书，你愿意吗？”
“不愿意，”穆侗想都没想就摇头否定，“我只想赚钱养活小妹，有闲暇研究一下我喜欢的数学问题，至于拿什么奖，我不在乎，也不想去拿。”
姚荣光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穆侗，“你怎么变成这副铜臭满身的样子，是生活摧残了你的志向吗？”
穆侗道：“生活确实改变了我，我不想再去追求抓不到的东西，就算我拿到了博士学位又怎样？进入科学院，然后整天埋在数学难题中，一算就是一辈子吗？这不是我现在想要的！”
“可你要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你现在的贫穷所致，等你赚够了钱，衣食无忧以后，你会后悔的！你本可以攀上高峰，成为拿下王冠的那个人，却为了钱财放弃了，你会后悔的！”
穆侗摇头，“老师，可能最开始你就误会我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相遇吗？是你主动找到我家，用一个巧妙的解题方法说服了我，可能那个时候你就对我的认知有了偏差，你是不是以为我既然去参加了华杯，那我一定是个喜欢拿奖，喜欢出风头的人？”
“不是吗？哪个领域的大家不想被世界承认，那些诺贝尔奖获得者，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老师，在这一点上，你我就有分歧了，我对拿奖始终都没有兴趣，我参加华杯是因为我想要一辆车，我爸说我要是能拿到华杯就在我十八岁那年送给我一辆跑车，我想要的是车！不是华杯！还有，我也不认为那些拿到诺贝尔奖的人最开始的初衷就是奔着诺贝尔去的，如果那样，他们也不可能拿奖！”此刻的穆侗一扫讷讷寡言的模样，侃侃而谈的像个大学者，“数学之于你是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那是你的人生。数学之于我，就是一个能让我产生快乐的工具，解题和用不同方法解题，对我而言就像玩游戏过关一样，我追求的只是这过程的快乐！当然，我也不是高尚的圣人，如果在能获得快乐的过程中，我还可以拿些奖项，我也不会拒绝，仅此而已。”
“精彩！”陈卓露出灿烂的笑容，接着就鼓起掌来，“穆院长，你的快乐理念跟我们好未来不谋而合，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我们成为了一家人！”
穆侗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有吗？那还挺好的。”
姚荣光咂摸着穆侗刚刚的话，不由想起恩师的名言“天才在于积累，聪明在于勤奋”，恩师就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天才，也不觉得所谓的天才有什么了不起，他只相信积累和勤奋的力量，可自己这么多年来，始终想证明在数学领域，天才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跟老师的理念渐渐背道而驰。
眼前的这个自己曾经最看好的顶级天才现在也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他那对天赋的不屑一顾，像极了恩师，自己觉得他是不珍惜自己的天赋，可天赋本来就是人家的。
一时间，姚荣光感觉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自己也七十多了，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真的证明了天赋的重要吗？似乎也没有，可恩师却用自己的身体力行证明了勤奋和积累的重要。
自己总是不认输，多半是为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产生的执念吧。
几十年过去了，恩师早已作古，成为了永载史册的数学家和华夏科学的奠基人之一，自己却还在执着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终究是差了恩师不止一步啊！
穆侗完全不知道自己超常发挥的一段慷慨陈词能让姚荣光联想到这么多，他看姚荣光目光深邃的凝视着茶杯，以为老师生气了，“老师，您别生气啊，虽然我不能跟您走，但我还是您的学生，这点永远也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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