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敢。
当他们站在摄政王府外，顶着冷夜寒风，目光同禁军对峙之时，眼中写满的视死如归告诉所有人，他们敢。
这些人都是当初被宋岭支提拔，又在宋岭支离开之后，被禹王相反设法罢免之人。
他们或许不是最勇敢的，但一定是聪明的。
事到如今，皇宫跟摄政王府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这次摄政王的生死很有可能直接与将来的局势产生密不可分的联系，他们必须选择自己的立场，也要为自己搏一搏前程。
禹王与皇帝容不下他们，他们只能保宋岭支。
只有保住了宋岭支，他们才能保住自己跟一家老小。
秋老一马当先，就坐在摄政王府之外。在他的身后，是十数名朝廷大小官员，在他前方的台阶下，是奋不顾身的百姓。
这些百姓有本就住在京城的边军将士，有他们的家属，还有许多自愿来到此地的不相干的人。他们将进府的路拦得密不透风，禁军看着这些父老乡亲，手中的兵器也在发抖。
他们若是真的动了手，从此之后在京城里，就真的无法立足了。
而糟糕的是，不远处，就有御史正在冷眼旁观。他们似乎已经听说了前因后果，思前想后，叹口气，还是来到了这里，手里正拿着小笔与纸张。
如此明目张胆，几次三番谋害摄政王，皇宫里的那两位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一任争权夺利自相残杀，委实令人心寒。
身为御史，本有上鉴天子之责，他们责无旁贷。
然而这却给宋子修以莫大压力。
他站在外面，棘手地看着王府前所有人，目光幽沉，却又笑道：“听闻摄政王身体不适，本王特来探望，诸位为何阻拦？”
暗部站在秋老身边，面无表情道：“王妃说了，王爷现在还很危险，她救人的时候不能有不相干的人打扰。禹王殿下若是想探望，不如等两个时辰，到时候王爷自己就出来了。”
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已经能够影响大局了。
禹王叹道：“我们都是兄弟，怎么算是不想干的人？”
他往前一步，最前方的百姓立刻警惕起来，宋子修眼中划过不耐，停了下来。
“王爷自然不是不相干的人！”暗部拔高了声音，冷冷道：“不过王爷既然这么关心摄政王，那为了摄政王的安全多等一会，想必也是应该的吧？”
禹王嘴角笑容微淡，“你在摄政王府是什么身份？本王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暗部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老丞相的旧部。
谁知就在此时，秋老却老神在在地咳了一声，“这小辈是老夫培养出来，送给我那小侄女当护卫，直接听命于摄政王妃，如今在摄政王府么，勉强也算是个小管家吧。他的话，想来是有几分说服力的。”
暗部连连点头。
禹王似笑非笑，秋老一介文人，养得出这班心狠手辣的杀手？
“王府这么大，本王在院子里等一等又有何妨？”宋子修不依不饶道。
“不行，”暗部只记得楚怡含那句气疯了的话，嘴角一撇，“我们王妃说了，王爷的安全最为重要，此时此刻，谁靠近小院，谁就有嫌疑。”
“你是说我？”禹王暗下脸。
暗部可不怕他，这点威压远不如楚怡含，他嗤了一声，“小的没说王爷，小的只是说心怀不轨之人。王爷何必对号入座？”就跟做贼心虚一样。
他虽没有将话说完，但众人却听懂了。
甚至不用他说，众人也都几乎笃定这毒跟宋子修脱不了干系，甚至跟宫里也脱不了干系。
他们还没有主动提起，那宋子修反倒先耐不住性子了。他必须要想办法进去，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要是还铲除不了宋岭支，那等待他的……
宋子修心下一狠，“可本王听说，方才宫里来了几个宫侍，怎么贵府却让人进去了呢？”
暗部盯着他，缓缓道：“王爷怕是听岔了，那几个宫侍是因为假传懿旨，被王妃发现，拖进去了，并不是我们‘让’进去的。”
“假传懿旨？呵……”宋子修就要开口。
谁知大门一打开，小月突然走了出来。她素来不是个胆子大的，但今日这么多人，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这个宋子修实在太烦人了，再继续下去，她真怕王妃会受影响。
小月一鼓作气地打断他，“王爷，我们王妃说了。摄政王乃是国之栋梁，王妃正在给王爷祛毒，此时断然离开不得，然而那几个宫侍却说什么……”
她顿了下，在宋子修不妙的目光中，大声道：“他们却说，是太后身体不适，不惯用宫中太医，非要王妃进去帮忙！这不是把我们王爷往死路上推吗？试问皇太后年高德劭、慈悯爱幼，怎么可能会干这种恶毒的陷杀功臣的大事情呢？王妃让我问问诸位，这种人若不是假传懿旨，还能是什么？”
秋老的学生轻笑，“宫中御医多年，太后娘娘身体抗台，他们却诅咒太后身体不适，既愚弄御医也诅咒天家，好生恶毒！”
“就是啊！”百姓们纷纷附和，“早不叫人晚不叫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叫人，这不是故意的吗？皇太后怎么会干这种事情，摄政王好歹也是她的儿子吧？”
“又不是亲生的，不过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会这么无情吧？”
众人议论纷纷，心里在想着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宋子修气结，声音一沉，“就算如此，他们也该交给顺天府尹处置！这种毒瘤留在摄政王府本王怎么能安心，还是让本王把他们带出来……”
“不必了！”
倏地，众人一默，转头看向门口。
楚怡含目光森冷，提着一把长剑，剑身染着血色，她冷冷一笑。
“这几人谋害摄政王，本王妃无奈自保，已将就地正法……”
话音未落，几颗血淋淋的脑袋被丢了出来，在惊呼声中，砸中宋子修的胸膛。
宋子修瞳孔一缩，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失声吼：“啊！这……你这疯子！”
她、她竟然斩下了她们的头颅！
楚怡含剑指禹王，手指轻颤，目眦尽裂，恨之入骨，“挑拨离间，忘恩负义，卑鄙无耻……这种人，就该死！”
宋子修心下一颤，那长剑仿佛抵着他的脖颈。
他看着全然陌生的楚怡含，竟无来由生出几分恐惧。
楚怡含将长剑一甩，鲜血在地上刷出一条红色的长线。
她铿锵有力地说，如银瓶炸裂，“都给本王妃听着！我再说最后一次，在我夫君没有醒来之前，今日纵是神魔降临，也休想进摄政王府一步！谁敢靠近宋岭支，就别怪我楚怡含发疯，与他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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