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王宫进入了封闭状态。
公卿被困宫中闲殿,御医所昼夜交替守在长生殿外,华清宫被重重包围,所有宫女太监出了门就牢牢闭上了嘴,不敢多说一个字,唯恐落个错处,要去半条命。
那华清宫外,除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竟是连宫女都不敢经过,里头藏着妖孽的事情在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
那必定是大妖怪,之前下了什么妖术诅咒王后,幸而有小王子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才赐了个神医下凡来救苦救难。
之后这妖怪眼看要被发现了,就对天子下手,真真好大胆子!听说那日就是华清宫里妖气冲天,陛下才会吓得昏过去!
那和尚?
嗨,现在哪儿还有和尚啊,听说发现妖怪之后就功成身退了,要回庙里腾地方镇压妖孽呢。
整个王宫都被仿佛坠入数百米的深海下,被沉重的压力覆盖包裹,前来接送她的太监前后各有两位,楚怡含被直接带到了长生殿。
“楚姑娘,”长生殿外有不少人,楚怡含未曾多看,大姑姑已经出来带她,“楚姑娘来了!来,进来吧。”
楚怡含怔了一下,看看长生殿那恢弘壮阔的大门,“我进去?”这合适吗?
大姑姑却笑道:“姑娘别怕,本来我们也打算去请姑娘帮忙,姑娘这回来得正是时候。”
楚怡含眼皮轻跳,脚都走到长生殿勾勒着双龙戏珠的门槛上了,突然打起退堂鼓。
“此乃长生殿,是陛下歇息之所,民女一介白身,还是不要进去了。王后娘娘若是有何不妥,我还是去未央宫等着吧。”
“让你进来就进来,哪儿那么多废话,”话音刚落,屋里就传出个不耐烦的声音,“快进来!”
是怛影。
楚怡含进退不得,大姑姑一把将她抓进去。
好家伙,这殿里头的人可不少!
除了怛影之外,还有国相、国舅、国母这三大重量级选手,一旁的御医太监宫女就都不消说了,皆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楚怡含心觉不妙,顿时心生悔意,下意识就想逃跑。
王后见着她立刻站起来,房间里带着药味,她看起来有些疲累,但眼睛却格外明亮,欣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楚姑娘,本宫正好有事要请姑娘帮忙……”
“救人?”楚怡含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会是救陛下吧?”
王后倒也没介意,直接让开身,露出屏风之内的西疆王,“不错。陛下昏睡数日,若是姑娘能够救醒陛下,于我西疆便是立了大功一件。”
楚怡含笑了,她看向怛影,意味不明地嘲讽道:“你要让我救西疆的天子?”
先是王后,再是天子,他还真把她当成西疆的御医了?
楚怡含不仅觉得好笑,还觉得十分荒谬。这么重要的人物,他倒还真的敢把他们交给自己?
莫非他竟是觉得,她楚怡含就这么怕死,不敢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楚怡含不出声,在场之人觉察异样,各有所思地看向怛影。
怛影正襟危坐,他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这殿内气氛凝重,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转机。如今这个转机来了,他反倒有些裹足不前。
王后不解,“影儿?”
这两人莫非是闹什么矛盾了?
怛影没说话,他的心里同样纠结,凝视楚怡含的时候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要将转机交给楚怡含吗?但若是如此,将来放楚怡含回北边,这件事必定会传开,那他的位置还能坐得如现在一般稳当吗?
可若是换个人……父王也已经等不下去了。
“母后,”怛影站起来,无论如何,这个机会不可错过,他必须要拿到那样东西,“这里人太多了,舅舅跟国相也累了,母后不如带他们去偏殿坐一坐。”
董国相听说过“楚涵”救人的规矩,但到了这个份上还要如此藏头露尾吗?
“出去吧。”怛影又说了一句。
几人对视一眼,虽则心下有异,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若是这一关过去,怛影便是皇储,更是未来的西疆王,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将这个面子给他。
殿门合上,楚怡含立时冷笑,“小王子打得好主意,这回又想用什么来交换?”
“事发突然,父王突然昏迷,御医查不出原因,也是束手无策,”怛影道,“只要能够让父王醒过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说得好听,楚怡含不以为意,“什么都可以,话不能说得太大。”
怛影点头,神情颇有些严肃认真,不似以往那般喜形于色,“只要我能拿得出,我也相信,摄政王妃不会刻意为难于我。”
“我为难你又有什么用?区区阶下囚,生死都掌握在小王子的手上,殿下要出尔反尔忘恩负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也管不了不是?”
怛影脸色微微黑了一分,“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你我立场不同,身份有别,相信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楚怡含嗤笑。
她走到那西疆王的床边,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回头,“其实想要我救他也不是不行,不过,殿下需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算是我提前收取的利息。”
“你说。”怛影毫不犹豫。
楚怡含挑眉,细细打量他片刻,确认他没有敷衍了事的态度之后,方才道:“殿下需用王后的性命发誓,若是欺骗于我,王后不得好死。”
怛影目光一暗,“我定不会骗你。”
楚怡含但笑不语。
她知道古人信仰鬼神,即便少数人不信,但西疆信奉图腾,自然也多少是有敬畏自然神灵之心的。
“好,”良久,怛影终于松了口,“我发誓。倘若对你的问题,怛影有所欺骗,则我母后必然不得好死。”
楚怡含这才稍稍放了心,一手搭在那西疆王的手腕上,垂眸敛眉,问:“那请问王子殿下,究竟是谁同殿下里应外合,挑起两国战争,算计我夫君。”
蓦地,殿中气氛一沉。
怛影脸色一变,盯着她的目光仿佛淬了毒,脑中疯狂运转,一个个人名从脑中闪过,最终定在了一个名字上。
“是……她告诉你的?”怛影不可思议道。
楚怡含看她一眼,嘴角一扬,难忍讥诮,“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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