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也是要去郓城的，在旁边等待的时候听见风宁说话，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好心提醒两句。
“跟着王族的人可要小心，里头可有脾气差的，要光明正大地抢东西呢。”
那公子看过去，狭眸溢出风采惊人，格外的扎眼，“多谢提醒。”
路人怔住，笑道：“哪里哪里，敢问公子大名？此去郓城是要做什么生意啊？”
“在下楚岭。”那公子莞尔，“欲在西疆王都做些皮草生意。”
说话间，队伍已经露头，眼看快要过来了。
风宁将注意力放了过去，宋岭支却仍若无其事地跟那路人说话。
“皮草？皮草好啊，这快入冬了，郓城里好些富贵人家都要买皮草过冬，不然今冬大雪可难熬了。您要是东西好，去那当官的府上去卖，还能得赏钱呢。”
“哦？在下初次来王都，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宋岭支靠着车门，虚心求教，“那不知，哪家的赏钱最多呢？”
路人看他好说话，和和气气的，身上尤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贵气，生了结交之心，遂道：“要说银子最多的，那自然就是董国相家了，那家的后院人多，每年采购的皮草都是论箱的！之后就是各家宗王，还有那小王子……”
话未说完，队伍已近，两人默默安静下来。
宋岭支静静看着前面的高马经过，琅玡注意到车队，下意识多看两眼，见是商人也就没多在意。
楚怡含的马车在正中间，前面就是大小王子，小芸坐在楚怡含的车辕上，失魂落魄地低着头，也不说话。
楚怡含掀开帘子看了看路面，因带着面纱，瞧不见面容，众人只瞥见那饱满额头跟灵气双眸，而后帘子一落，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队伍很长，走过去耗费了小半个时辰，快要走过的时候，路人再次感叹，“瞧见没？那坐马车的多半就是两个王子了，大王子勤俭稳重，小王子奢靡干练，都是顶有钱的。不过那女子倒是没见过，嘶……莫非是谁家的王妃不曾？”
风宁轻咳一声，“没听说过啊，说不定是什么远房亲戚吧。”
宋岭支盯着人过去了，才对路人道：“多谢兄台指点，出门在外靠朋友，兄台若是不嫌弃，不如跟我们一起上路？”
风宁愣住，一起？
那路人也跟着愣住，不好意思地看看那他们，“这……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呢？”宋岭支目不斜视，诚恳有加，“楚某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东西不懂，正好可以向兄台打听打听。”
既然如此，那也行吧。
路人浓眉大眼，丈八身材，紫皮粗发，抱拳就道：“既然如此，那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楚公子，在下万泉，乃郓城万家分行的管事。”
宋岭支嘴角微扬，“请。”
风宁眼中的震惊慢慢平静下去，若有所悟。
若非是郓城本地之人，又怎么会对郓城了解若深，平常人家，又怎么会见过大小王子？
与其藏藏掖掖摸着石子过河，不如直接找个当地人，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还能加快对郓城的了解。必要时，还能借一借他的便利。
高。
商队上路，不紧不慢地跟在西疆将士之后。
万泉上了马车，其性豪爽大方，说话不拘小节，宋岭支一该往日冷戾严肃，竟十分擅谈，不着痕迹地将郓城之况摸了个五五六六。
宋岭支出生皇室，长袖善舞并非困难，只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车队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走了两日有余。
将到郓城的前一晚，众人露宿野外，楚怡含坐在一处山包上闲得无聊。
小芸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片烤羊肉，正在旁边静静撕肉，楚怡含头先正看着远处明灭的火堆不说话，回神一瞧，小芸已经送了整盘羊肉到面前。
楚怡含道：“你好像还没吃吧，不如一起？”
“不敢。”小芸眼观鼻鼻观心。
楚怡含看她的目光复杂几分，她活了两世，有些事情自然是看得出来的，但小芸年纪其实还小，小得藏不住情绪。
当那张拼凑上的微笑面具卸下，她便一眼就可以看到这孩子的尽头。
“吃吧，”虽然没有人告诉她，但楚怡含长了眼睛，这女孩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我知道不是你干的。”
小芸倏地抬头。
楚怡含却移开了目光，视线落在远处的商队上。
那里似乎有什么人，也正看着自己。
她微微笑了，“如果是喜欢一个人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怎么会去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呢？”
“怎么不可能？”小芸一贯不同她浪费言辞，现下却忍不住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嘲讽之色，“若我真的就做了呢？”
“除非是为了他好。”
小芸不予置评。
楚怡含掰了点羊肉，缓缓道：“如果是为了得到一个人而不择手段，那不叫喜欢，那叫占有。你若真的想对我动手，其实不动声色的方式有很多，非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让自己下不来台吗？”
小芸看着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楚怡含说得是对的。
这是只要怛影愿意想一想，不用证据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是他不愿，但这个让她不假辞色的女人，却愿意这么想。
女孩蓦地感到几分悲凉与落寞，连一个外人都愿意这么想，可她喜欢的那个人却懒得浪费片刻时间来听她辩解。
“为了喜欢的人，做违逆心意的事，就是天经地义的吗？”小芸茫然问。
“不，”楚怡含凝眉，“既然是违逆心意，那就是不甘心的。既然是不甘心，又如何称得上是天经地义？只是有时候，人不得不面临选择，而我们只能选择相对正确的那一个，但是……”
楚怡含意味深长地看她，“身为这个时代的女人，本就身处弱势。若还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拼命委屈自己，我是不支持的。因为一个人连尊重都得不到，又凭什么得到别人的爱呢？”
小芸身体一震，直挺挺的肩膀忽地软了下去，“所以，我错了吗？”
楚怡含还想再说什么，目光忽地一顿。
她看见那营帐外，一列士兵走向了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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