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等见过王妃！”众人道。
“都免礼，”风宁知道楚怡含的脾气，来时宋岭支也叮嘱过了，他道，“王妃是来帮忙的，你们注意言行举止，但不必太过紧张。”
楚怡含也紧张了起来，冷兵器时代的战场多的是缺胳膊少腿，她晃眼一看就瞧见了好几个，还有人面红耳赤一看就是高烧感染，再有这空气……
嘶。
她信手从随身的挎包里抓了双医用手套跟口罩，笑了笑，说干就干，“把帘子拉开，保持空气流通。风宁，再给我在旁边布置一个小帐篷，让暗部过来帮忙，我让你们抬人进来你们再进来。”
她说着，目光一扫，冲众人笑了笑，“诸位别紧张，我知道自己在这里诸位也不方便。无妨，诸位为家国分忧解劳，乃是王朝的英雄，也是百姓的守护神，饴含身为楚家女，又是摄政王妃，既然来了，自然也要效绵薄之力。”
众人紧绷的情绪微微一散，没想到楚怡含竟如此好说话。
风宁也松口气，说实话，让楚怡含跟一群伤兵待在一个地方，王爷也不放心。
新的帐篷很快搭好，楚怡含让暗部先抬了个重症断腿伤兵进来。
伤兵营里的人按着那人膝盖血肉模糊，凭着经验便知道这人的腿脚是留不住了，不由得摇头，“唉，断了这腿，怕是要被遣返了。”
“那腿真不能救了吗？”一人道：“我看他的腿下半截还有感觉，说不定能续上呢。”
“怎么可能，我当兵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那种情况还能续上的，那不神了嘛……”
“王妃一个女流之辈，我看……”
“嘘，浑说什么呢！”军医瞪了众人一眼，“都伤好了是吧？伤好了就赶紧滚出去，让开位置！”
众人悻悻，顿时不敢多言，但心中对楚怡含还是不怎么信任。
断了的腿，还能怎么续上呢？
楚怡含却不急，他先给伤兵打了一针麻药，等人睡过去的时间，又在实验室里配消炎药，出去交给暗部，“把这些药交给军医，让伤重之人先兑热水吃下去，发烧的、昏迷的、呼吸不畅的都可以吃。”
说完就进了大帐，拿起了手术刀，看着那血糊糊的腿，深吸口气。
行吧，开始，没有护士帮忙，她已经做好了累死在手术台上的准备了。
时间慢慢过去，暗部在外一动不动。
风宁走了一圈，看见帐篷不远处围了一圈将士，上前问道：“看什么呢？”
“风将军，”将士讪笑，“王妃真能接腿啊？”
风宁恍然大悟，不由失笑，“你以为王妃在京中的神医之名，是说着玩的？行了，没事就走远点，别围在这里，被王爷看见了有你们好受的。”
众人这才散去，风宁看看帐篷，转身走向中军大帐。
宋岭支正坐在其中，陈言汇报着今日斥候所闻，神色紧张。
“西疆营帐的人似有些调动，我们在城里重新布置了人手，就等着请君入瓮，他们却不敢动……”
“他们是怕我们埋了伏兵，”本就是劫掠一番就跑的强盗，自然不可能轻易犯险，宋岭支眯起眼，冷蔑一笑，“看来这出空城计算是缓了一时之危，让人回去布防吧，他们不会被骗太久。”
昨日要是西疆的人反应过来，那他的王妃就危险了。
陈言点头，看宋岭支今日精神不错，忍不住道：“王妃一来，王爷今日看起来红光满面的，连精神头都好了，真是让人羡慕啊。”
宋岭支微怔，他素来在公事上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此刻嘴角却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风宁掀帘而入，道：“王爷，王妃已经在救人了。”
“她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救楚瑜的时候想也没想就闯到暗部手里，这次也是一样，说来边关就来了，宋岭支合上地图，“我去看看。”
到帐外的时候，暗部正从里面端出一盆盆血水，那不大的帐篷里，隐隐传出些酒精的冲味。
宋岭支听楚怡含说过，这是在“消毒”。
两个暗部随即抬着伤兵出来，伤兵的右腿被夹板与药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人却沉睡不醒。
他正要上前，却突然看见有人又抬着一个断手的伤兵进去。
楚怡含繁忙的身影在帐帘翻覆间一闪而过，根本没有时间理他。
宋岭支笑了，眼神如水。
当初决定娶了楚怡含真的是明智之举，他捡到了宝贝。
没有经过提前拍片，直接进行战地手术，楚怡含的速度多少不如以前，因此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专心致志地行医了，起初还有些怀念，过了两个时辰就真的有些熬不住了。
快入夜的时候，她肚子也饿得呱呱叫，却在这时送了个脚缠药布的伤兵。
药布剪开，楚怡含就看到一截溃烂的脚腕，脚趾、骨头都露在外面。
这脚不用看都知道保不住了，就算保住了也几乎相当于废了，烂肉都得剔除。
伤兵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听说最初进来的伤兵已经醒了，原本因膝盖伤高烧不退，都快烧傻了的伤兵，被楚怡含什么“输液”、“打针”，竟然将高烧给压了下去！
他来的时候，那伤兵除了腿脚还没好，人的意识却已经恢复如常，伤兵营的人无一不震撼。他以为，自己的脚也能保住。
伤兵年纪还不大，约莫只有十六七岁，楚怡含动了动嘴唇，对上那双期待的眼，“……这脚烂得厉害。”
年轻人没听懂，瘦弱的脸上满是渴望，“王妃能治吗？”
楚怡含想摇头，但看着年轻人的目光，动作又停住了，默了默才道：“只怕以后走路要麻烦点，你的脚趾恐怕……保不住。”
年轻人愣了，这回终于听懂，却笑得更加开心了，“嗨，脚趾而已，没事的，我还以为会整条腿锯掉呢。王妃尽管动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楚怡含见过的伤患太多了，这点小伤说实话的确不算什么，但或许是她太累，却生伤感。
她没有再说什么，让人躺下，给人打了局部麻药，用棉花沾了酒精擦去脓水跟污血，去烂肉、刮脓疱，然后开始截他的脚趾。
伤患进进出出，楚怡含先后又接入了几个伤兵，截了一腿一手，及入深夜都未停下。
她也不知道，现如今帐外是什么情形。
宋岭支坐在夜色里，整张脸黑得像锅底。
帐篷不远处围了一圈闻风而来的士兵，有不少都去伤兵营看过，都凑到这里来看热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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