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摆放着一桌百合花，周遭弥漫着清香，比沉香之味还要沁人心脾。顾凝玉索性让人熄了多余的沉香，她静静立在支摘窗前，探出脑袋去望天上点点繁星。
做孤魂游荡人世间时，她不惧光，反倒喜欢远远看上一眼，那一丝丝的光芒，兴许是因为温暖吧！
花香四溢，似是有某种仙力，竟令她有几分开心。并非见仇人一时狼狈，人心大快。而是那种初尝年少时期无忧无虑，卸下满身疲惫的轻松、喜悦感。
一一报复过曾经残害、利用过自己的人，就过这样自在自由的生活，好不好？顾凝玉在心底这样问。
脑海中嵌入康槐的名，却苦笑一番。
沦为恶魔去报仇，她本身绝不会回到当初那般单纯美好。
顾凝玉更懂弱肉强食的道理，愁绪一扫而空，自嘲：要做个坏人啊！这样才能反击。
就在此时，带着药渣和熏香前去查验了几日的周嬷嬷，神色匆匆赶回来。
“春月，秋月，你们出去备水，我要沐浴。”顾凝玉特意支开婢女们。
秋月二人应了话，按照命令行事。
顾凝玉虚掩上门，立在书案前，低声问话，“嬷嬷，你查到了甚？”
相府的小姐们，纵然未去过学堂，也有双亲在闲暇时教着几个字。府里人都知道，小姐们是识字的。
周嬷嬷取出大夫们所写信条，呈到顾凝玉手中，“回小姐的话，奴婢去查了几家。大夫们统一口径，熏香与补药本身没什么大弊病。但一起使用，长久以来，对身子会造成极大的亏损。”
顾凝玉眼睑微抬，与她猜度的有些一致，“嬷嬷，这事不要对外传，你我知道已然足矣。”
“补药是吴姨娘所赠，老夫人将后院之事已经交给吴姨娘暂时管着，安神香自然是经她的手拨给各院，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吴姨娘之心昭然若揭，奴婢不如去告诉夫人此事，由夫人为小姐做主。”周嬷嬷眼明心亮。
顾凝玉抿紧嘴唇，纤细小手指放在唇上，沉思片刻，“嬷嬷，还不是时候，你听我的话，再等等。得让府里人都知道，并且完全信任。”
周嬷嬷毕竟活了大半辈子，人也如老姜一般，辣是辣，但沉得住气，“奴婢能为小姐做些什么？”
“嬷嬷你过来。”继而，顾凝玉在周嬷嬷耳边窃窃私语两句。
“小姐当真要如此做？伤身呐！”周嬷嬷眉心微动，敷了薄粉的脸上，又是担忧，又是惊喜小姐长大了。
顾凝玉点头，要下手不如自己来，到底是知晓根底的，“总得做全套，嬷嬷别怕，微量而已，专找症状相似，无后害的。成不成事，就仰仗嬷嬷了，玉儿信任嬷嬷。”
注视着小小的人，筹谋远超年幼孩童心智的事，还想的滴水不漏。
周嬷嬷暗自揣度，自家主子的女儿，果然不一般。能拿得出去反击的手段，必定不是主子许氏教的。若是贤淑的许氏会点如此皮毛，便不至于令吴姨娘在府中横行。
她深谙城府越是深不可测的人，与其去揣测，不如将其命令贯彻到底，“奴婢即刻去办事。”
临睡前，那碗补药同以往，来“问候”一番顾凝玉。她照旧例，让送蜜饯的秋月，回去时偷偷带补药倒入茅房处理掉。
秋月每每执行完，都会照顾凝玉意愿，向春月等人报备——小姐乖乖服药。
往后几日，顾凝玉总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身子无端疲惫，提不起力气。
壹日，戌时三刻，花影重重，月影重重。
顾林渊与夫人许氏正要入睡，铃兰苑的婢女秋月急行色匆匆，赶来禀报：“主君、主母，我们小姐突然昏倒了。请主君……”
未等秋月说完，顾林渊连忙披上外袍，“快请府医，掌灯去铃兰苑。”
仓促之下，许氏一行人几近于小跑到铃兰苑。
正屋里，许氏颤着双腿，不顾一向矜持端庄的姿态，直接冲到顾凝玉床榻前仔细看顾。
相府嫡女无端昏倒，又是深夜里，惊扰了不少人。
不一会儿，就连吴氏母女俩都到了顾凝玉床前。
顾林渊摸了摸顾凝玉的额头，对比自己，发觉她体温正常，“小姐怎的会昏倒？”
秋月指着桌上那碗补药，“回主君，小姐是在服用完药，立时昏迷过去的。”想了想，又谨慎地道：“今日小姐饮食正常，未服药前，精神也比此前稍好。小姐服药后身子总是孱弱模样，想必，想必是药有问……”话点到即止。
“这是污蔑，说不定是大姐姐自己顽皮，今日又去玩了水，染了风寒。”管她是如何昏死的，顾凝楠竭力把所有不是推到顾凝玉身上。
秋月反驳道：“小姐近日乖乖服药，整个人怏怏的。今日如往常一样待在屋子里，寸步不出。春月、冬月，可以作证！”
秋月撺掇着冬月回话，冬月点头，“小姐委实未出过门半步。”
春月也相同回应。
府医进来，吴氏背对顾林渊等人，给府医一个眼神示意。
婢女的话，顾林渊全听进去了，先是吩咐，“刘府医，你查验一番桌上剩余的药汁，告诉我，那是不是害玉儿昏倒的罪魁。”
“父亲！”顾凝楠想阻止，却被顾林渊一记严厉眼神吓得不敢继续造次。
府医闻着幽幽沉香，心怀惶恐，接过药碗查验过后，“大人，药汁并无问题，不能致使人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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