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段时间,江笙没有再出门,一来天气转冷,江笙最怕冷,整天裹得像棕熊。双燕的话,就差裹床被子了。二来那次在李露露宅子里吃锅子遇到顾渊,着实让江笙心有余悸,顾渊太可怕,一点点蛛丝马迹被他抓住,都有可能被他挖地三尺的调查。她实在不愿意和顾渊面对,太费脑筋太伤神。
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杨怀正已经回了京城,粮铺的事不需要她操心,王家洼和通州庄子,一个闫齐管着,一个杨爷爷管着,古埂巷的山子长得顺顺溜溜,杨家因为年前不办喜事,一切都慢下来,孔氏有的是时间收拾。
江家,有了孔氏的敲打所有人都消停了。
江笙抱着手炉在园子里赏梅时,看着梅花芯上的雪,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这日子过得让她慵懒,让她懒得动脑子。只是,她还是有些想念赵靖,那个坏坏的赵靖。京城都已经这么冷,北疆是不是比这里还要冷?真的是哈气成冰吗?
微雨最先发现江笙的变化,自家姑娘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嘟囔两句,可她问姑娘说什么时,姑娘却不理她。
腊月初三,柳絮生了,男孩,江宏明很开心抱着儿子一个劲地笑。老夫人看着刚出生的婴儿,连连说这孩子就是缩小版的江宏明,言外之意,这孩子和江宏明小时候一模一样。
刘姨娘酸了两坛醋,当初江浩出生的时候,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怎么到了柳絮的儿子这儿,老夫人也这么夸?看来,这个江家,最靠不住的就是老夫人了。
对于老夫人这个远房姑妈,刘姨娘心里的怨恨越来越大。谁不让她好过,她就不让谁好过。刘姨娘越来越坚定,一定把那个计划促成,只有那个计划成了,她才能彻底翻身。
江笙听说柳絮生了个儿子,点点头说知道了,让余嬷嬷去库房里找一些小金锁之类的东西送过去,一个庶子而已,不需要她出面。
江家一切平静,但户部右侍郎林品家中却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林玉志要娶平妻。这个平妻不是别人,正是绿衣。
林妻一听,当场晕倒,等到下人们扶起林妻,却发现林妻身下一片殷虹,林妻小产了。
林品知道后把林玉志按在凳子上结结实实打个半死。就在林家人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葫芦提过去了时,绿衣荆钗布裙跪在林家大门口。口口声声说愿意放弃名分进林家,并且写下血书,说自己愿意服下绝子汤,只愿生生世世和林玉志在一起。
林玉志听说绿衣竟然愿意服下绝子汤,更加感动,竟然开始绝食,以死相逼。林夫人就这一个儿子,一见林玉志要寻死,立刻不干了。一边先安抚林妻,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终于让林妻同意绿衣进门。而一边又让绿衣当着林妻的面服下绝子汤。
如此一番操作,这才让林玉志绝了寻死的心,绿衣也进了林家。
江笙听到这个八卦时,无奈的摇摇头。这件事上,林品打得林玉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为自己树立了一个严父的好形象;林玉志以死相逼势要接绿衣进门,绿衣宁愿服下绝子汤也要和林玉志在一起,这种感情让京城那些公子哥们唏嘘不已,都道这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林夫人左右逢源总算是安抚下了几方人。
林家人皆大欢喜,可是有谁为林妻着想过?
丈夫宠妾灭妻,害的妻子小产。婆婆还压着让林妻以大局为重,以一家和睦为重,甚至不惜搬出妻德妻贤之论调。这场看似皆大欢喜的背后,是林妻独自一人的血泪。
余嬷嬷忖到江笙的不对劲,慌地开解江笙。
“傻姑娘,这世上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都是话本子里骗人的。这男人啊,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这宅门里的女人啊,靠的从来不是男人,而是儿子。有了儿子,管他男人怎么折腾去。姑娘可不兴钻牛角尖,说不定姑娘命好,咱们找的姑爷就是个一心一意中意姑娘的。”
江笙郁郁的嘟囔了一句。
“舅舅和舅母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余嬷嬷无奈的摇头,姑娘还是钻牛角尖了,这可不行,可是现在姑娘还小,想不通这事,罢了,慢慢再跟姑娘解释吧。
李露露同样也听说了这个八卦,当莲心为林妻打抱不平的时候,李露露又出豪言:“君若无情我便休。这有什么难的,尽然那林什么志心都不在她身上了,那个林妻为什么还要装大度?这样的女人可怜可悲又可恨,为了什么狗屁名声,哑巴吃黄连,这事要搁我身上,直接和离就得了,他爱娶谁娶谁,老娘不伺候了。”
莲心知道自己这位主子经常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早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家里其他几个下人却着实震惊了。
林家的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直延续到过年。绿衣和林玉志双宿双飞,林妻关门闭户养身体。
坊间,林玉志和绿衣的事被传成了一段佳话。
青花阁,茵茵听说了后,笑了笑,说了句“绿衣还算是有本事”。
彼时,她正在教邹少杰画画,邹少杰画着画着把颜料到了脸上,端着糕点进门的小璇看到邹少杰的大花脸,笑的差点没把糕点扔了。
“咱们是没纸了吗?邹少爷怎么往脸上画起来。”
邹少杰傻乎乎跑到铜镜前照照,转过来用手中的笔在茵茵脸上画了一道,茵茵大叫着跑到铜镜前,看着自己脸上那道蜈蚣痕,双手叉腰,杏眼圆睁。
“邹少杰,找死,看我怎么收拾你。”
茵茵顺手拿起一支笔往邹少杰脸上画,两个人你一笔我一笔,眨眼间都成了戏台上的花脸。小璇摇摇头。
“真是没救了,本来是一个傻子,现在是一双了。”
“少杰,她说我们坏话,画她。”
邹少杰怪叫着拿着画笔冲向小璇,小璇吓地双手捂脸,茵茵却过来从背后抓住小璇的双手,顷刻间,小璇也成了花脸,三个人挤到铜镜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声差点没把房顶掀翻了。
多年以后,隐居深山的小璇回想起这一幕,眼泪如同山泉水,擦都擦不干。那样的欢笑,那样和一个傻子在一起的快乐,是她永生都不愿回忆却永生镌刻在她脑海中的。
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现在的欢声笑语,下一刻便成了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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