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殷无方正在养心殿之中批阅着奏折,这半年的光景都在外面度过,他虽是从未放下过朝中政事,却是也耽搁了不少。
如今,自是需要多多费心。
解毒之后的一连几日,殷无方大多时候皆是在养心殿中度过的。
身侧有宦官也自觉地殷无方太过疲惫,便道:“皇上,这余下的奏折皆不是什么大事,大可交给方大人处理。”
殷无方侧过眸去,一个普普通通的眼神却是让宦官情不自禁的退缩了一下,忙垂下头道:“奴才只是看皇上您太过辛苦。这一连着几日,您都在养心殿里度过,连皇后殿都嫌少过去了。皇后娘娘若是知晓了,也定时会心疼于您的。”
“罢了。”听闻见那人的名讳,殷无方恍然的摇了摇头,唇角却是抿出了一抹笑意。
他留在这养心殿,的确是因为耽搁下来的政事多。然而大事已然解决,这些剩下的小事,就如同宦官说的那般,交给下人处理也无妨。
可是……殷无方执意的留于此处,却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缘由。
那便是那皇后殿这几日,他登门大可,逗留不得。白离忧将乔灵儿留在了皇后殿的侧殿之中,以便日日查看着她的身体。
阿焘又养在白离忧身侧,夜夜陪她入眠。自己但凡一去,还未来得及亲热一番,那小鬼便捏着嗓子苦恼,弄的二人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自己得了空闲,想要去看看她的时候,她不是被乔灵儿黏在身边,便又被太妃殿的高太贵妃探望。
总之,他堂堂天子,想单独见见自己的皇后亦是犯难。
想到了此处,殷无方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最后一本奏折放下,淡淡道:“昨日朕交代你的事情,你可有着手处理。”
宦官先是一愣,不过却也极快的便反应了过来,忙道:“奴才已经让钦天监的人看过了,下月初八是个良辰吉日,可行太子殿下的侧封大殿。”
“下月初八。”殷无方听闻之后,却是微微蹙了蹙眉:“现如今还是月初,可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宦官心下一惊,他自知这伴君如伴虎,自己说错了话,可是要掉脑袋的。如今殷无方一蹙眉,他便立马变了态度,道:“若是圣上觉得那日子不好,奴才马上便让钦天监重新拟定!”
殷无方却是叹了口气,将眉眼间的情绪隐下,道:“册封太子是大事,是得多些时候去准备,便定在下月初八吧。”
宦官松了口气,立刻道:“奴才这就差人准备!”
“慢着。”殷无方骤然的开口,眼看着那人颤颤巍巍的转过了身去,便道:“还有一事,太子的寝殿,何时收整完毕。”
“这眼下便是要授了太子,该有的封上自然也是不能少的。上次您和皇后娘娘亲赐了鸿路殿,如今已在重装。”宦官迅速的开口,如实禀报道。
殷无方抬眸,道:“可否能在侧封大典之前修建好?”
宦官未曾想到殷无方会追问此事,下意识便道:“太子住的是储君殿,得郑重的修不能急于一时。而且太子的年纪如今还尚小,那寝殿精修几年也无妨……”
官宦的话语不过言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只因殷无方一计眼神扫了过来,厉然的如同将人千刀万剐一般。
“皇……上。”宦官咽了口口水:“奴才,奴才多言了。”
殷无方收回视线,言简意赅道:“下去。”
宦官心下如释重负,然而还不等他应下这吩咐,朱门外便传来了一阵禀报声:“皇上。”
“何人?”宦官替殷无方启唇质问。
“属下是今日永巷之中当值的,传皇后娘娘的话。”狱卒喃喃开口,依照着白离忧的原话,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说她今日和郡主去了御花园,身下几分疲惫。望……望带着郡主,吃些好的。”
说罢此话之后,狱卒也有些苦闷的垂下了头。恐怕这天底下的人都不会想到,这般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并非是他言出有误。
白离忧就只让他传了这么一句,本就是前后不着调的,要错亦是错在她白离忧。
可是奈何此处没个人证,他也不敢枉然,这口锅,不背也得背着!
养心殿之中的宦官听的云里雾里,半晌也没明白用意,可回过头的刹那,却见那万年冷面的君王嘴角抿起了一抹笑意。
宦官对这百奇事惊愕不已,不由的眨了眨眼,反复确认,可殷无方却是将那隐隐的笑意迅速的收敛,再度抬眸,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传朕的旨意,将大殿尽快收拾。着御膳房快些准备,午时于大殿送餐。”
“皇上是要和皇后二人在大殿用膳么?”宦官多嘴,又追问了一句。
此次殷无方却并未不耐烦,而是一字一句道:“按十人准备,去将朕前两日接待入宫的人带来。另外……”
诉说到了一半,殷无方的言语也戛然而止。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款款而言,补充道:“朕先前从宫外寻来一位膳厨,让他主厨。”
“是。”宦官点了点头,缓缓的应允了下来。
出了这朱门之后,宦官终是松了一口气,心下想着:这天子的性子,果真是难以捉摸。看来自己今后,还是需得小心为是。
宦官离开之后,殷无方便将面前的奏折收整完毕,款款的起了身,他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再不见方才厉然的模样。
若是那宦官望见,定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的宫中永巷,寂静的非比寻常。
乔灵儿抵达了那关押着祝淼之的牢房之中,原是以为场面会十分的血腥可怖,可却不曾想到,非但没有其他牢房的血腥味,反倒弥漫着一股药香。
乔灵儿细细的嗅了嗅,心绪不由的几分悸动。
她的脚步声虽是缓慢,却还是落在了祝淼之的耳朵里。他缓缓睁眼,便望见了面前的一袭身影。
霎那之间,二人竟皆是失去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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