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见陆清浅进门，右手数佛珠子的动作便停下了，此刻听得她这话，当即将掌中那串紫檀木佛珠拍在桌子上：“你院中里头出了贼，竟把你长姐的首饰给偷了！”
偷了？
陆清浅诧异地挑了一下眉，从容不迫地反问道：“可是有人正巧撞见她们在偷东西？”
那自然是没有的，老太太避重就轻：“但这些首饰可是确确实实是从你院子里头搜出来的。难道还有人栽赃不成？”
“祖母怎知不是栽赃？”陆清浅从容问道，“后宅的肮脏手段祖母应当也见的不少罢。”
老太太气得手发抖：“我看你是……你是想包庇她们！没准这事，还是你教唆这些奴才去做的。”
“我可不会蠢到将赃物留在院子里头，眼巴巴等人来搜。”陆清欢淡淡的眼神看过去，“祖母您说，可是这么个理儿？”
变着法说她徇私舞弊，教唆犯罪，陆清浅可真是无语极了。
看老太太这中气十足的模样，她倒是有些后悔没让她再好得慢些，也能吃点苦头。
北冥渊担心陆清浅会吃亏，在得知此事后，自也是高度关注。
方才，北冥渊也在陆清浅的私宅里。
陆府的小厮前来寻陆清浅，说明情况时。北冥渊恰好也在场。他一听，便觉得事情并不像显露出来的那般简单，于是，便提议着，与陆清浅一同去陆府救人。
陆清浅没答应，只道是陆府私事，他不宜蹚这趟浑水。
北冥渊晓得陆清浅的性子。
她向来是个极其有主见的，打定的注意轻易不会更改，所以他也并没有坚持，只是用自己的方法，在暗中观察陆清浅如何处理此事。
当然，其中也不免有担心陆清浅会受屈的念头。
老太太捂着胸口，被陆清浅这一番话气得够呛。
对于这个“伶牙俐齿”、不走寻常路的孙女，老太太实在是生不出半分爱怜。她指着陆清浅，颤声骂道：“孽障！不孝的东西！”
陆清浅脊背挺直，从容地反问道：“那依祖所见，何为孝？知长辈有错，仍愚顺不拦，便是‘孝’么？若真如此，”她轻笑了一声，“那这世间的‘孝’可真是糊涂至极。”
此话一出，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不是指着她鼻梁，暗骂她是个老糊涂、蠢货吗？
老太太在府中惯常是说一不二，敢顶撞她的人可没几个，便是去府外做客，旁人也是客客气气，没人会说这般驳面子的话。
听惯了恭维话的老太太，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靠着椅背，松软瘫坐着，嘴中还兀自念叨着：“反了天了。这小丫头片子反了天了，竟连我都敢顶撞！”
陆清浅见老太太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念及她年岁大，许多话便也没再说话。
赵相宜和陆清欢母女二人赶忙上去劝慰。
陆清浅素帕掩唇，做泫然欲泣的姿态，小声劝慰着：“祖母莫气，今儿都是清欢的过错。清欢不该小家子气，揪着首饰的事不放，非要讨个劳什子公道，若非清欢执意如此，祖母您不必这些个难听的话。”
陆清浅听了面无表情。
忠言逆耳，老太太若是成天听陆清欢母女俩花言巧语糊弄，不见得会有好结果。
况且，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比起施家法之类要轻得多吧。为何她们刑罚别人不觉得心虚，自己听几句话便受不得了呢？
陆老太太听大孙女的安慰，心里头好受多了，拉着陆清欢的手，说道：“好孩子，还是你懂事。祖母没白疼你一场。”
接着，自然又是一番“长慈幼孝”的把戏，这样的场面陆清浅不知见过多少，早已漠然。
“老爷，老太太那儿出事了！”
陆离刚刚回府，王伯便立即迎了上来，将老太太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陆离。
听罢，陆离只觉得一阵头疼，他是懒得管这些后宅琐事，可这听着倒是很严重，似乎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如此，陆离便是不想去，也不得不去看上一趟了。
本朝入仕为官尤为看中“孝悌”，御史大夫们是群硬脖子，成日里便爱写些个折子，向上参那些对家中长辈不孝的官吏。
陆离看中名声，更注重仕途，自然不会留把柄给人抓。
一进屋，陆离便看见老太太捂着胸口，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赵相宜和陆清欢在一旁劝慰，而清浅则站在那群下人前头，脸上神色平静得很。
陆离三两步走近陆老太太身边，问：“怎么回事？谁把您气成这样？”
老太太没好气地指向陆清浅：“你说还有谁。自然是你养的这个好女儿。”
陆老太太当然不会和儿子置气，她后头的荣华可都依靠着陆离，她不过只是气陆清浅这小丫头。
于是，陆老太太添油加醋，将事情原委都仔细说了一番。
来都来了，陆离便是再不耐烦，也要装出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陆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陆离听罢皱眉，他负手看向陆清浅：“你祖母刚才静安寺回来没几日，你便将她气成这样，为人子孙，竟是这样的？！”
面对陆离的厉声斥责，陆清浅倒也不怵，她吐字清晰，沉着应道：“若非祖母不辨是非，清浅不至于此。况且——”
她目光灼灼：“我所说的，也并未有多过分。比起这些受屈蒙冤、且差点受了家法的丫鬟婆子。清浅以为，对祖母之‘劝慰’，已经算是再轻巧无害不过的了。”
“你方才就是用这个语气和你祖母说话的？”陆离也被气得不浅，“为了些下人，便值得你这样顶撞祖母？”
“清浅拦着祖母，不行糊涂事，有何不对？”
陆离踱了几步，厉声道：“狡辩！赃物都搜出来了，你怎知不是你院子的下人真做了这等没皮没脸的事？”
“父亲是在朝为官的，此事摆明了内有蹊跷，父亲难道看不出？”陆清浅反口相激，“况且，便是吏部审案，也讲究个人证物证并全。难道咱们府里头就能稀里糊涂地给人定罪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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