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柔也是极少碰见这么会睁眼说瞎话的人。如果是姐姐在的话，兴许两三句就能给拨回去了吧。
“如果要依着大娘的逻辑来说，那是不是所有躺着出来的都是死了？既然如此，躺着进去的也都是死人啊，那么一些躺着的病人是不是就没有必要进行治疗了？那么我秦柔今天在这里衷心祝愿大娘，有朝一日不要病倒在床上了。”
后面的病人还需要治疗，秦柔懒得再跟这位李大娘多废话，赶忙让大力将张媳妇怀里抱着的孩子送到临幸那里治疗。
李大娘不依不饶，被人给拖出去的时候嘴里还粗话不停：“哪来的野孩子？还秦大夫妹妹呢，我看都是些野丫头！”
大壮把那个小女孩安置在了另一个空病床上，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
想想就是这个孩子被救活了，日后的生活又该怎么样呢？回到那个家里，再被自己的亲奶奶虐待致死吗？还是养到大了之后被卖出去为奴为婢呢？
虽然她脸上伤痕累累，但秦柔也看得出来，五官是长得不错的，如果能够正常的长大，一定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
从前秦柔对于姐姐创办女学坊一事，以为就是尽己所能帮助天下无助女子，但这些女子依然无法逃开自己的家庭，无法真正地摆脱自己的命运。或许穷极一生，也只能勉强在世上立身，并不能够真正地完全改变命运。
可今天的秦柔觉得，也不仅仅是这样。
女学坊教会那些受苦受难的女子手艺、技能，是让她们有了基本的生存能力。但如果她们真得想要生活自由，就要从思想上认识到，自己是个独立的个体。这些技能，只是她们获得思想自由的基础。
李大娘的叫骂声仍不绝于耳，秦柔听在耳里，更多的反倒不是厌恶了，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感。
一个女子就这样被荼毒成了热衷于荼毒其他女子的人，也是相当可悲了。
但这种可悲丝毫不影响秦柔对她的厌恶。
秦柔快步走出去，将义诊点的门帘整理好后才走到李大娘的面前。
“这位大娘，您要是还要继续在这里干扰其他医生给患者治病的话，就别怪我们无礼了。届时如果有人因为你的吵闹治疗不好，您可是要但负全责的呢。”
李大娘怒目瞪了一眼秦柔：“凭什么？你们治死了人还要我担责任？哼，你现在承认了吧，就是把我家孙女给治死了！赔钱！”
秦柔觉得甚是好笑，这种时候了竟然还会用有人讹诈义诊的钱。真是黑了心肝了。
“既然大娘如此爱财，不如去官府告我们，那样反而会得更多的钱。”秦柔冷冷开口。
四下里排队的村民探出头来看向秦柔，大壮也不解地看着秦柔。
而李大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也减弱了几分。
秦柔冷笑道：“把好好的人治死确实是犯罪，把小病症治成大病症是犯罪。不知道大娘想要告哪一种？只要你告赢了就能得钱，在场的各位都能做个见证。”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恶意诽谤他人者，是要打板子坐牢的。咱们同济药店这些年，不是没遇见过这种讹诈情况，大家可以想想，这些年我们是如何解决这种事情的。”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多，而且大多时候秦桑并不喜欢和这种人计较，每每就只是出言警告一番罢了。秦柔料定了这个偏僻村庄不会有什么懂法的人，所以也算是信口而言，给这位李大娘提个醒。
果然李大娘的气势又弱下去了几分，白了一眼秦柔却嘀嘀咕咕跟别人说起话来：“我哪里能同这种半大的黄毛丫头计较？要说起医术医德，还是阆大夫好！什么秦大夫，我看就是不知道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出来招摇撞骗的！”
“行了你李大娘！别在这里得寸进尺！你要是不想看病我们想看，我还不想那么早死呢！”
秦柔本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转头就听见了张媳妇从前面走了过来。
她刚刚看孩子被莲心医治过后已经睡下了，被李大娘吵得脑仁疼，也不顾给自己看病了，搓搓手拢拢衣襟就走过来劈头盖脸骂了李大娘一顿。
李大娘嘴上不服输：“你个破鞋！再嫁生个孩子也是病死的料！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里过问了？！”
听李大娘骂得难听，张媳妇眼睛里头立马蓄了泪水，强忍不落，嘴上也是不饶人的：“我怎么着可用不找你来评价。我家女儿小子都是一样养的，哪像你们家，非得把哥哥女孩儿逼死！李大娘，你啥时候才能记得你以前也是个姑娘！”
“我呸！就是女的生下来还有个高低贵贱呢！别拿我和你们这群贱命比，不能传宗接代就罢了，现在脸都成那样了也说不着什么好人家。就是个赔钱货！”
张媳妇怒瞪她一眼，一时之间气得语塞：“你你你！算了，我跟你哥半死的老太婆计较什么？我孩子还病着呢。”
说着张媳妇拐进了里头，抱着自己的孩子就往外头走。
李大娘见这么个架势反而更得意了，狠狠瞪了张媳妇一眼转头也要往村里走。
大力拦住她：“那女孩儿还在里头躺着呢，一会儿醒了得抱回家，别再受凉了。”
李大娘一翻白眼，双手叉腰：“死都死了，还领回去干啥？你们治死人我不要你们赔钱就不错了还想让我浪费一副棺材钱？死了那就拉出去扔地里埋了得了！”
说着她就要往外头走，急得大力连忙拦下她：“大娘，咱们义诊点就在这待一天，孩子需要人照顾，就是再怎么也不能……”
“都义诊了你们就把人给带回去呗！不给医药钱还算什么义诊？”
大力再好的性子也禁不住这么气，但一时也没有什么法子，只能先把李大娘拦下来不让她走。
“你再这样我可喊了啊？你一个男的就这么拦着我，这周围可都是我乡里乡亲的，还让不让我活了？”说着李大娘两手拍着自己的大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来一段单口相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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