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提到她父母,他觉察到她情绪低落,所以认为她会想不开?
季鱼想笑,可看到他眼睛红得厉害,黑眸里有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恐惧,真切诚挚,不掺杂一丝虚假。
她笑不出来了。
“你见过跳水自杀的鱼吗?”季鱼举起手中的礼服,“我只是想换衣服。”
他愣怔住,屏住呼吸,极力控制视线不往下,余光却依然能看到,女人被他的身体挤压得圆鼓鼓的雪白的胸,倏地放开了她。
季鱼抬手挡在胸前:“你该不会故意找借口,占我便宜吧?”
“我他妈的脑子有病,跑到深海里找死占你便宜。”他冲她低吼了一句,转身游向快艇。
季鱼恍惚了片刻,再次潜水入水中,把礼服裙穿上。
肩膀到腰线的地方都被撕开了,她只能把腰际线以下的部分往上提,把长款礼服裙当成抹胸裙来穿。
幸好裙子足够长,这样改装以后,也勉强能凑合着穿。
季鱼换好裙子,回到快艇上,还没坐稳,他二话不说,拿起木浆,用力一划,快艇像箭一样飞了出去。
惯性太大,她身体往后一仰,后脑勺差点撞在了椅背上,好在她反应快,及时抓住了扶手。
他眼前这种粗暴强硬的动作,和在海底时的深情温柔的眼神对比,判若两人。
季鱼觉得好笑,她才亏啊,该生气的应该是她好不好?
她确实有错,下水之前没提前跟他打声招呼。但他们又不熟,她平时自由随性惯了,哪顾得上这些小事?
现在,她莫名其妙就被他看光了,亲了,他还一副她招惹他的表情。
季鱼转过身,背对着他,闭目养神。
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拿起木浆,和他一同划。
两个人划,船明显快了很多。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坐到了船舷边缘,就好像旁边的人是瘟疫,必须躲得远远的。
太阳越来越大,季鱼身上的礼服裙渐渐被风吹干。
他们不知道划行了多久,忽然听到了歌声:
……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
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
永远难忘记
年少的我喜欢一个人在海边
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
总是幻想海洋的尽头有另一个世界
总是以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儿
……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
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
唱歌的是个男人,声音高亢响亮。
季鱼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搞怪,总是前面唱《水手》,后面唱《星星点灯》。
歌声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清晰。
季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庞然大物横在海面上,慢慢地向他们飘过来。准确来说,是他们的快艇朝她飘过去。
为什么这么像她梦中的庞然大物?
季鱼瞳孔圆睁,猛然站了起来,靠近了以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座岛,远远望去,整座岛就像一条浮在水面上的大鲸。
长条状的岛像鲸的身体,弧线流畅,岛上面起伏的小山,像海上的微波蜿蜒起伏。
东边是巨大的鲸的头,鲸头上丛林间有很多小木屋。西边看起来像是鲸竖起来的尾鳍,矗立着一些现代化的建筑,也有很多在建设中。
季鱼想起传说中化身孤岛的鲸。
距离岛有一段距离的海面停泊着一艘中小型的船,他们的快艇渐渐靠向船。
突然,船附近的水里冒出一个人人头,地鼠一样钻出来,都穿着潜水服,戴着潜水面镜,有的正取下呼吸管。
其中一个体型稍胖的年轻男人背着背包式浮力调整器和氧气瓶等设备,正往船上爬,旁边有两个人伸手拉他上去,后面还有个人推他,看起来都很护着他。
后面的人一个个上船,把挂在腰间鼓鼓的袋子取下来,把里面的塑料瓶、包装盒、废弃电池等东西倒进套在一个大木桶内的大袋子里,看起来都是从海底捞上来的垃圾,还有人捞上来一个塑料轮胎和一张破旧渔网,向人炫耀他今天的“战绩”。
“船长?”歌声停住了,换成了欢呼声,“兄弟们,快看,船长回来喽!”
所有人显然都发现了季鱼和船长,纷纷扔掉手中的东西,涌向船沿栏杆,跳着喊着,朝他们挥手,大声呼叫“船长”。
他们的快艇一靠近船,一堆人争先恐后地伸手要拉他们上船。
“都一边去,船长回来,当然是我这个大副亲自接驾。”说话的男人一身绿色迷彩服,从船直接跳到快艇上。
这个自称大副的,应该就是刚才唱歌的男人,季鱼从他脸上灿烂的笑,和乐天派的声音听出来了。
他看到季鱼,并没有表现得诧异,很热情地向她伸出手来。
不等她伸手,他双手直接抓住她的手,上下晃动,就像新闻里国家领导人接见外宾一样隆重:
“您好,我是郑淙,蓝鲸潜水员海洋保护联盟执行队长,我代表蓝鲸海联除船长以外的成员,热烈欢迎你的到来。有一种责任叫中国维和,有一种速度叫中国撤侨,有一种使命叫中国救援,任何时候祖国人民都不会忘记你……”
“差不多就行了。”船长打断了他的话,同时终止了这个多此一举的握手礼,放珠连炮一样抛给他一顿责备:
“怎么上午就出海?整天就知道泡在海里,晨练这么快就结束了?你是不是又带着他们偷懒?我大老远就听到你在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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