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人这事，史雅菲平日做得多了。
她是个欺善怕恶的性子，如果对方好欺负，就绝不手软。如果不好欺负，她就井水不犯河水，有时还会绕着走。
史雅菲是同龄孩子堆的领导者。
她不喜欢姜灵灵，也不许任何人跟姜灵灵玩。
牛奶每次都被她扔到黑背狗那里。
姜灵灵一直不敢拿。
白世容妈妈还奇怪，不知道是谁总往后院扔牛奶。
史雅菲以此为乐趣，每天欺负姜灵灵，还是明目张胆地欺负。
其他孩子看在眼里，也渐渐大了胆子。
对姜灵灵的玩具有借无还。
次数多了，越来越过分，连旁观者马宇都看不过去了，试图劝阻：“雅菲，你别总扔姜灵灵的牛奶了，就不怕她告诉大人……”
“嘁，怕什么。她家里没大人，再说了，你看她那怂样，还指望她能搬来救兵？”
史雅菲不以为然。
马宇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望一眼姜灵灵，心道：唉，可怜的丫头招惹上小区的魔王，又没个靠山，以后别想安生了。
这话一语成谶。
隔天。
育才学校的放课铃响起，孩子们叽叽喳喳，成群结伴从校园出来。
姜灵灵是值日生，负责打扫教室。
等她收拾好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姜灵灵背起书包，正往外走。
还没走两步，有人拦在身前，她的脚步顿住，抬头，看到史雅菲和两个女同学拦在教室门口。
她心中一紧，抿抿唇：“……有事吗？”
史雅菲怒气冲冲：“姜灵灵，你少装蒜了。我今天丢了一支钢笔，那支笔是从高级商店买的，是你偷的吧？你对我扔牛奶的事怀恨在心，偷了我的钢笔！”
“我才不会偷东西。”她说完，准备越过史雅菲走开。
史雅菲拉住她的书包带子，一边抢一边道：“鬼才信！”
“你干什么……”她抗拒着，急得红了眼，却被史雅菲的两个伙伴一推搡，跌倒在地。
史雅菲成功抢过书包，掏出她的笔袋，倒出里面的东西，只有两支铅笔，一支圆珠笔，半块橡皮。
一个硬币掉落，直溜溜滚进走廊的下水道里。那是她坐公车回家的钱。
姜灵灵单薄无助，眼眶里蓄满泪水。
史雅菲没翻到钢笔，大致觉得不甘心，又拉开笔袋侧面的拉链，里面空空如也。
原来真不是她偷的，史雅菲撇撇嘴。
悻悻然把笔袋扔到地上，还不忘损一句：
“笔袋就装这些玩意儿，真寒酸。”
史雅菲穿着时尚的英伦风衣裙，依然打扮的像个小公主，可此时在姜灵灵眼里，这个样子丑陋极了。
两个女同学发出嗤笑声，顿了顿，其中一个说：“雅菲，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忘在家里了？”
“不会吧……我也记不清了。”
史雅菲眉心微皱，带着两个小伙伴离开了教室，根本不在意身后的人。
姜灵灵用手背抹了抹眼泪，从地上起来，蹲在那里捡散落的书和笔，身子因为委屈，抑制不住地颤栗，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路边被人欺凌的流浪猫狗。
这样狼狈的状况，没有一人帮助她。
哪怕是一句虚情假意的问候，都没有。
没有人在意。
姜灵灵咬唇，出了学校大门，没像以往向公交站牌走去，而是低着头，情绪沉闷，一个人默默往家的方向步行。
风吹过她红红的眼睛，让她愈发清醒。
她讨厌史雅菲的欺凌。
同时，也讨厌自己的懦弱。
姜灵灵想到爸爸在家时宠她像个宝贝，现在却被别人欺负成这样，她吸吸鼻子，已经下定决心：
既然没有人保护，她就自己保护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和史雅菲打一架，总比这样憋屈强。
夕阳沉尽，夜色笼罩上来，小区巷子的路灯纷纷亮起。
她今天是走回来的，算是晚的了。
姜灵灵情绪不高，背着书包，有些怠倦地走在巷子的路灯下。
236的门打开，
白世容穿着一身黑从家里出来，准备去商店买本便利贴。
不经意的一眼，看见了她的身影。
原本正要进商店的白世容停住，侧眸，凝视着不远处垂头走路的小姑娘。
身形瘦小，路灯昏黄，幽幽的，显得她有点孤独。
这个时间点，她早该回来，今天似乎晚了些。
他眉头微微一皱，喊出她的名字。
“姜灵灵。”
声音轻轻淡淡。
她正心不在焉地走着，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怔了一下，抬头，就看到前面商店门口站在一个挺拔的男生。
是白世容。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沉静地看她，身影清隽修长。
“……世容哥哥。”
姜灵灵朝他走过去。
朦胧的灯光下，眼睛红红的，鼻音略重。
“你哭过了。”
清润的嗓音。
他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姜灵灵惊讶地看着他，觉得他那双眼仿佛能看穿一切。
她习惯性地抿了抿唇，不敢注视他黑亮的眼睛，说了个蹩脚的理由：“这次……考得不好。”
他静静瞅住她，不说话。
姜灵灵低着头，有些局促不安，怕骗不过他。
沁凉的晚风从她和他之间穿梭而过。
沉默了一会儿，他没继续追问，推开商店的门，声音漫不经心：“请你喝热牛奶。”
她愣了愣，随后跟在他的身后，乖巧进去。
商店有座位区，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专供吃泡面和牛奶的客人使用。
他要了瓶热牛奶，拿给姜灵灵，修长的手指衬着乳白色玻璃瓶，莹润好看，看得她恍惚了一下。
姜灵灵咬住吸管，看他在对面位置坐下，随手翻着桌边杂志，心里有些紧张。虽和他共桌吃了许多次饭，但都有白太太和老爷子在场，能缓和气氛，像现在这样单独坐着，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静静地相处，谁也没说话。
她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的时候，不远处的货架旁传来两个女孩的对话。
“史雅菲找不到钢笔了，非说是姜灵灵偷的，结果呢，还不是忘在家里了。”
“她搜人家笔袋不说，还损人家寒酸，咱们帮着她这么欺负姜灵灵，是不是不太好啊，总觉得不踏实。”
“得了吧，帮着欺负的时候也没见你不踏实啊，哈哈。”
“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一样嘛。”
隔着一道货架，两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看见当事人。
“……”
姜灵灵有点尴尬。
她小脸涨红，一时间不知所措，下意识故意咳嗽几声，试图掩盖那些话。
那些话，
他大抵是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只是淡淡一瞥便很快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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