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正在整理书房。
散乱在桌子上的书籍一一按照学术种类规整，然后放到身后的书架上。
这种事情，
他历来不让仆人动手。
把写满字迹的稿纸收拾整齐，
然后该销毁的销毁，
还有点用的，
就放到书桌的抽屉里。
打开书桌，
一张奶白色，风格繁复的邀请函就躺在那儿。
轻轻叹了口气，
把邀请函拿出来，
翻开。
里面是寥寥几行体面的话，
背面，
则附着着一张简陋的地图，
虽然模糊，
但也能够明白大致的地点。
“应该是…宝石城？”
苏维将目光转向墙壁上悬挂着的红雾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宝石城的具体地点。
单手抚额。
要是在四个月前，
宝石城还是巫师开拓红雾前线最深入的第一大据点，
但如今，
在全面收缩的战略计划之下，
那一片区域早就重新回到了摩尔兽人的手里。
“摩尔兽人和神降教的巫师…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相处模式呢…臣服，合作，还是共生？”
苏维在心底猜测着。
他最担心的是前者。
如果神降教成功获得了摩尔兽人的忠诚，无论用那方法，那对自己，乃至整个议会阵营，恐怕都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或许，这也是老师让我冒着风险接受邀请的原因，看看他们究竟想干嘛，顺便…”
书房不是很大。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射进来的时候，
瞬间便铺满了整片地板。
粉红粉红的。
倒是平白多了些旖旎的气息。
咚咚咚…
外面响起敲门声。
“进来吧，乔娜。”
房门推开。
乔娜穿着一身利索的学徒袍，
中间系着紧紧的束腰，
简约的衣服褶皱里，隐约还能看见一丝渗人的寒光。
“都准备好了，大人。”
“我知道了。”
苏维穿上大衣，
将邀请函塞进大衣的口袋，
“走吧。”
外面很安静，
守备厅外的空地又经过了一番重新修葺。
当初不是因为沃特的援助，财大气粗的苏维直接选择了精致矿石来修建城墙嘛，
所以那些被淘汰掉的材料，
就干脆用来铺设了这里广场的平面。
乍一看，
还真有几分城市主广场的感觉。
可惜没什么人。
此刻的广场上，
孤零零的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
时不时的响起几声马嘶。
苏维和乔娜走过去。
“弗朗西斯呢？”苏维忽然问道。
“猴子吗？它应该在房间里。”乔娜道。
苏维想了想。
“顺便把弗朗西斯也一起带上吧。”
“好。”
乔娜转身重新向守备厅走去。
苏维站在原地等。
忽然间觉得有点悲壮。
此去何为？
踏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呸！
说谁！
轻笑一声，
此时乔娜已经单手拎着猴子出来了。
猴子那巨大丑陋的眼睛里流露着一丝茫然。
“乖，多吉斯那蠢货被抓了，我们现在去救他。”苏维揉了揉猴子的脑袋，微笑着道。
吱吱，吱吱。
猴子的智慧足以理解这句简单的话。
手舞足蹈。
兴许是多吉斯已经和它培养出的感情了，此刻猴子竟然显得相当兴奋，苏维从他的眼里竟然还看见了几分热血。
哟！
这可真是稀奇了。
“大人…”
乔娜欲言又止。
“怎么了？”
“其实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您不必亲自…”
“邀请函是送给我的，你去可不行。”苏维笑着摇摇头。
“那据点怎么办？要是…”
“老师在这里，恐怕，这将是莱特镇有史以来最安全的一段时间了，我倒是希望会有蠢货挑这个时候来闹事。”
苏维说着，
旋即看了看乔娜，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们这一趟其实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危险。”
说着，
默默的揪了揪猴子后脑勺上的毛。
倘若真的十万火急，
苏维就不信里头那位还能安然自若的继续睡着。
当了那么久的免费保姆，
偶尔让你帮个忙，
大概也不为过吧。
“出发吧。”
挥挥手，
主仆二人一猴，
多吉斯不在，驾车的活计自然就轮到了乔娜。
不过在离开据点后不久，
乔娜就重新回到了车厢内的，猴子完美胜任了车夫的角色，而且乐在其中。
“乔娜，有些时候，单纯的力量并不是唯一的。”
苏维喝着清茶，若有所思的道。
“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有些时候，你太依赖自身的力量了，比方说亚克大人那一次。”
是。
当苏维遭到三级威胁的时候，
乔娜第一时间出手，
这固然体现出她对苏维的忠诚，
可是，
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试想一下，
当时若不是薇娅及时出现，
乔娜的举动极有可能会造成相当的反效果。
毕竟没有哪一位三级能够容忍自己被一名学徒所挑衅。
这个问题其实苏维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
只是直到这一次，
才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
“一个文明，力量当然是决定性的因素，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同样重要的东西。”苏维慢慢解释道。
“我不明白，大人。”乔娜露出迷茫的神色。
“我早就说过，阳光下的世界比地下格斗场其实复杂很多，格斗场不是赢就是输，不是生就是死，但这里，真正重要的，恰恰是输赢，生死这两个极端点中间的那一条漫长的线。”
苏维很少和别人去将什么道理。
自己还在泥潭里挣扎呢。
只不过不希望自己的这位忠诚的下属轻易折断，这才多说了几句。
“总之，以后你或许可以尝试着多思考一些力量之外的手段，我想你会慢慢理解的。”
“明白了，大人。”
乔娜说着，
忽然有些犹豫的道:“其实我总觉得她还没有陨落。”
谁？
“她。”
乔娜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是说…战斗女神？”苏维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那次陷入梦境的时候，我见到她了，她和我说，既然用了她的身体，那就必须承担宿命，永远的战斗下去，直到死亡。”
苏维：“…...”
哪有什么宿命。
宿命这两个字，就是对辉煌的巫师文明最大的亵渎。
就像是很多人从手术台上爬回来之后，
不去感激站在手术台上日夜不眠的医生，
却去深山灵庙里还愿。
呵呵。
“那只是奎尼娅的规则所引导出来的梦，乔娜，她已经死了。”
苏维想了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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