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早上, 谢流水没有醒来。
他已把楚燕的掌中目转给了自己, 如今,掌中目发病,小谢痛得蜷成一团发抖。
楚行云看得难受,以后妹妹会平安无事, 那谢流水呢?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心像凿了个洞,直往外漏血,漏成空荡荡的一个囊,不知该装点什么。他赶紧找了一粒止痛丸出来,谁知小谢牙关咬紧, 像一颗顽固的蚌, 死也不张嘴,楚行云无奈, 只得含了水, 凑到他唇边, 这回不及投喂, 谢流水便乖乖张嘴, 一口吃掉。
吞咽, 滚咙,穿肠过肚,满心欢腾是解药。小谢奄奄一息地渴求着:“一粒太少了, 好楚楚, 成年人吃药都是吃两粒的, 你再喂喂我吧。”
楚行云轻轻敲了他一下:“发病了还不老实!”
谢流水不听,活像只受伤的地鼠,直往楚行云怀里打洞,哼哼唧唧要他亲着喂药,楚行云嘴上骂他,骂一句,亲一口,喂一粒药。
外头的楚燕想来找哥哥,刚一撩门,立马扑红了脸,扭头出去,失忆的王宣史没看着,满脸好奇,也要来掀门,被楚燕一把逮住,扭送走了。
帐里缱绻,谢流水弓着背,缩在楚楚的怀中,心想,要是能一直、一直这样就好了。
如果,能再早一点遇见你……
这念头刚蹿出来,谢流水自己忽而一怔,怎么没有早一点呢?老天爷待他不薄,早在最开始、一切都尚可挽回的时候,他就已经遇到楚行云了。
神灵太忙,才懒得给这万物刍狗精心编排什么命运。路都是自己选的,不过咎由自取,抵死不认,临到末了,要怨一句天公害我、命运不公。
谢流水低低地笑起来,楚行云感到奇怪,问他怎么了?小谢只是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了眼睛。
片刻温存太短暂,“砰!”地一声巨响,天摇地动。
整个帐篷轰轰隆隆,楚行云背起小谢跑出来一看,只见地面隆起数重脉络,似千军万马土遁于地底,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像海上的波涛,一浪推着一浪,迅速逼近他们。
楚行云左手捞楚燕,右手拽王宣史,一拖二,轻轻一跃,骤然间,底下那群隐遁人破土而出,唰啦啦地将帐篷树木全都掀翻。于此同时,空中突然飘来无数漆黑的羽毛,三千鸦羽,落为刀刃。
“楚侠客,别来无恙呀。”
肖虹撑着一把玄黑金边伞,趾高气扬地坐在上首岩石上,冰寒至极的十阴真气排山倒海,灌涌而来。
楚行云不答话,抬手一扬,十阳振袖,将那三千鸦羽尽数碾作齑粉。
肖虹阴测测地望着他,古怪地笑了一声。很快,那些从地里钻出的怪人一字排开,他们青皮紫面,形如傀儡,密密匝匝地挤来挤去。
楚行云见势不对,立刻跃至高处,保持距离,不料下一瞬,就见一个傀儡人深蹲后起,猛地一跃——
那张青皮鬼面霎时飞到他眼皮子前,楚行云一惊,立马腾空侧身,闪了过去,哪知这傀儡人轻功非凡,竟凭空借力,回身扑来,楚行云拔剑一挥,青铜剑气挟着十阳真气直取咽喉,那怪人抬起双手,十指并卷如勾,竟直愣愣地扣住了他的剑锋。
一股混沌不堪的真气沿着剑柄传至掌间,叫人动弹不得,楚行云心中大惊,趁此空挡,数个傀儡人蹿到他背后一齐围攻,楚行云右手执剑,左手出掌,十阳四发,猛地削掉一个怪人的脑袋!
下一刻,那怪人的脖子喷出一股黑血,所到之处皆滋滋冒烟,不一会儿,楚行云看见黑血淤积在脖颈处,聚而不滴落,接着血中冒出一粒粒黑点子,攒动着,很快,脖子便似断木逢春,抽枝长叶,竟长出了一颗新的头颅!
谢流水见此勃然变色:“快走!这是血虫儡!”
“哈哈哈哈!还是林公子见多识广。”肖虹狞笑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白骨铃,拼了命地晃起来,“你觉得你们逃的掉吗?”
楚行云回头一望,满山遍野冒出一颗颗怪人脑袋,像春日的野草,破土发芽,挡都挡不住。
“肖虹你疯了!”谢流水用林青轩的口吻道,“我们可都是薛家队的,你连我也对付?”
“薛你妈`逼的!现在就是薛王爷在我面前,我也照杀不误!”
楚行云吃了一惊,肖虹满眼血丝,不知在秘境里受了什么刺激,一副要跟众人同归于尽的模样,实在不妙。他想一走了之,奈何眼前的傀儡太棘手,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将他们包围死。
正一筹莫展,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躲开——”
刹那间,一道火光凌空射'来,擦着楚行云飘起的白衣,直接打进一个傀儡人的脖子里。
楚行云回头一看,赵家领队赵斌举着火铳,在高岩上发射白魄磷,正中咽喉。
那傀儡人哀嚎一声,登时,喉咙口冒出一点红光,星星点点,终而燎原,一点红蔓延全身,最后彻底烧起来了,口鼻耳目,密密麻麻的血虫从全身的孔窍里钻出来逃命,却融在火光中,成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赵家不敢恋战,打了几枪,就耗子怕猫般跑了,楚行云趁机紧跟其后,逮着赵斌问:
“肖虹到底怎么了?”
赵武连连摇头:“肖虹疯了,他想变回去。”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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