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分钟后，胡济心也开了一辆车抵达药堂，从车上下来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看，当看到林萧正坐在长椅上优哉游哉地看着书，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想，林萧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这让想刷一波存在感的胡济心觉得很没面子，又不好发作，于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大手一甩径直朝后堂走去，连抓药姑娘跟他打招呼都不予理会。
林萧自然知道胡济心来了，至于他那一系列的怨愤举动，也自然而然地忽略过去，不是他修养有多好，而是对于这个只会借口头抒发一下情绪的公子哥，打心底里不愿与之浪费唇舌，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虚，对付他的最好的办法便是无视，觉得没趣自然也就消停了。
抓药姑娘的动作很利索，似乎对柜子上哪种药材放在哪个抽屉里很是熟悉，没多少工夫已经将十来种药材一一上称、打包，然后开始写票子准备交由收银台结账，效率还挺高的。
“先生，您要的药材包好了，麻烦您到收银台结一下账。”准备停当后，姑娘远远地唤了句，声音倒是很清脆。
林萧起身，合上书本归还原处，然后朝收银台走了过去。
算账的是个中年大叔，戴着副老花镜，橘皮一样的手在算盘上拨得噼啪作响，动作好不轻快，没十年以上的功夫做不到这般行云流水，没一会儿便将姑娘递给他的单子核算好。
“一共多少钱？”林萧问道。
“一万七千六百三十二块七毛，是付现金还是刷卡？”大叔抬了下眼皮，慢悠悠地报了数目。
林萧微微一笑，随即从钱包里拿出他以前那张工资卡，听说顾晴最后还给他转了二十来万进去，应该足够支付。
“等一下。”
大叔在下面柜子里鼓捣几下，起身时手里已经多了个POS机，还要开机输密码什么的，动作生涩得很，连按数字键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跟先前拨算盘简直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来这位上了年纪的大叔，对传统的玩意颇为精通，对现今的科技产品不是很熟，林萧虽然无奈，也只有等的份，摊上这么个慢性子的，他还能怎么样。
来来去去花了几分钟，算账大叔才把POS机推到林萧面前，顺还郑重其事地教了该如何操作：“银行卡划一下，再输密码，然后按确定键，喏，就是最角落那个绿色的。”
碰上这么个有趣的人，林萧除了觉得有点好笑，倒也没有说些什么，依言将卡在卡槽里滑了一下，待显示屏出现光标时，输入了六位密码，最后按了确定键。
算账大叔见他按照自己的提示做，露出一丝笑容，每一回客人要刷卡结账，都是按他教的步骤做，还是有些成就感，心想这巴掌大的玩意儿，他可是研究了半个月才会弄，换了旁人，还指不定要多久哩。
大叔取回机器打了票，又认真核对了一下票据无误后，才递了过来：“还要在上面签个字才完，喏，给你笔。”
林萧摇头一笑，就冲他这认真劲儿，也没啥好说的，接了票用左手垫着，在上面草草几笔便签了字，然后递还给他。
“成了。”算账大叔看着手里的票，像是干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一样，面露喜意。
“大叔，你是我见过工作最敬业的人。”林萧将装好袋的药材提到手里，嘴里忍不住冒出这么一句来。
“呵呵，年轻人就别笑话我了，这玩意儿我刚上手，不认真点出错了还是得耽误你时间不是？”大叔乐呵呵一笑，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极其受用的。
“在理。”林萧细想一下也笑了。
萍水相逢不必多言，林萧提着袋子正想离去时，眼角瞥见胡济心也刚好从内室里出来，手里似乎多了两个锦盒，一尺见方的样子。
扫了一眼，林萧便收回了目光，东西在人家手上，他也没有伸手代劳的道理，施施然地向外走去。
胡济心看着林萧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柜台后的老伙计，随即也跟了出去。
……
返回百草居时，林萧没有向来时那样将胡济心的车甩得远远的，十来分钟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分别抵达院门口。
时候近午，天空的云层映了些阳光，干冷的空气依旧没有回温的迹象。
林萧提着袋子，也没等胡济心下车，自顾自地敲了几声院门。
在里面开门之前，两人之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胡济心手捧锦盒，站在几步之外，似乎很不愿意靠近林萧似的，也不像先前那样满含怒气，都没正眼看过他。
见他没再聒噪，林萧自然乐得耳根清净，安安静静地等了分把钟，院门打开，来的还是早晨的那个小哥，连上笑眯眯的，分别跟胡济心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恭敬地退到一边，请人进去。
两人先后进门，期间隔了好几米远，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只把伙计小哥看得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他俩交情不错呢。
离开的这段时间，胡渊已经命下人准备好了午饭，两人一回来便招呼他们先吃饭，其他事后面再说。
盛情难却，何况拒绝一顿午饭也显得太过矫情，林萧道了声谢，也随着移步偏厅。
胡渊这两日无力行走，代步已经用上了轮椅，还有由人推着，林萧跟在后面，看得有些唏嘘，虽然见惯了生生死死，可当面对一位老人如此坦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还是忍不住心中叹气。
偏厅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圆桌几把木椅，暗红色的房梁尽显老旧，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修缮，墙上的窗户倒是打扫得一尘不染。
餐桌上已经摆好菜肴碗筷，看得出胡渊喜好清淡，几样家常的小菜，也没有因为林萧的到来，就大鱼大肉的款待，到了他这个年纪，俗世那一套已经在他身上找不到太多了。
三人依次落座，伙计和佣人自然不会跟着上桌，将一应准备好之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在门外候着。
简单的午餐在安静的气氛中开始、进行以及结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胡渊因为身体不适，喝了一碗汤，饭菜也吃得很慢，倒像是在刻意等着两个后辈吃饱一样，毕竟作为唯一的长辈，他要是一放筷子，那他们也没有再继续吃下去的道理。
心细如发的林萧自然发现了胡渊食不下咽的样子，草草扒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礼貌地说了句“吃好了”。
心情闷忿的胡济心见林萧没几口就撂了筷子，以为他是嫌饭菜清淡不愿多吃，心中鄙夷不止，还骂了句“粗鄙小人”。
胡渊客气地问了林萧一句怎么不多吃点，见他只是摇头一笑，也就不再多劝，再看看依旧细嚼慢咽的孙子，心中忍不住一叹，这午饭吃得有些难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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