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竹不说话,直接啐了回去。
咳嗽一声,再换一支,“软玉温香满怀抱,春至人间花弄色――”
啐!
不甘心,再换,“杨柳纤腰舞自偏――”
再啐!
“一代风流之美人――”
啐!啐!
“啊!”
屡受挫折的少年咬牙气忿忿道:“本皇子就不信了,这世上竟没有一支曲子合你心意么?”
他微微侧首,眼珠骨碌碌转,似在搜肠刮肚。
“最后一支啊,你再不爱听,本皇子也不管啦,反正今天本皇子一定要唱首完整的出来!”
不等郁竹回答,他唱道: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郁竹微微一愣,这支曲子浅显易懂,充满童稚之气,一扫方才的浮华奢丽。清朗的歌声和着田间芬芳的花香萦绕四周,沁人心脾。
“她是个假娃娃
不是个真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妈妈
也没有爸爸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我做她妈妈
我做她爸爸
永远爱着她”
唱罢,晏之原久久不作声。
许久,郁竹轻道:“这支歌儿不错。”
晏之原垂首静默,长长的睫毛半掩眸子。半晌,他抬起眼帘,没好气道:“这是十几年前,本皇子的娘哄本皇子入睡唱的睡眠曲子,老掉牙得很了。赵郁竹,本皇子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是全天下最没眼光的姑娘!”
这话意有他指,郁竹心思玲珑,怎会听不出来?
可是,听出来,又怎样?
她不发一言,只管埋头走路。
晏之原似乎也没了谈兴,趴着郁竹的肩,沉默起来。
路,渐渐宽阔;民居次第出现,虽然都是茅檐泥墙,但柴扉半掩,院中农具堆放,处处显露出乡间村落的勃勃生机。
郁竹正思忖着是否要在此地做权宜之策,忽听背后晏之原嘟囔道:“本皇子的腿很痛。”话语之间,竟流露出平时难得一闻的正经。
郁竹皱眉,举目四顾,见不远处有块青砖漫铺的平地,中央略高处有圈井栏,旁边长了棵大槐树,树下摆放着三四张长条石凳。她二话不说,径直上前。
晏之原倒没磨蹭甚么,老老实实落了地,乖乖坐在了石凳上。
卷起其裤管一瞧,鲜血早将包扎的布条浸得湿透。这回,这位素来养尊处优的皇子,皮肉之苦是吃了个十足十了。
郁竹轻轻地替他解开布条。
“哎哟――轻点――轻点――”晏之原哭丧着脸。
郁竹道:“方才殿下若是跑得快些,就不用受这种苦啦!”
晏之原忽然停止了抱怨,抬头瞧了郁竹一眼,冷冷道:“原来有人留下来帮忙竟是多此一举了?”
郁竹不接他的话,站起来,转身到井边,拎起栏边的水桶放到井里,打上来满满一桶水。她从怀里掏出丝帕,放在水里浸湿,又回到晏之原身边,蹲下身。
清凉冷冽的井水,不仅可以拭净伤口,还可以暂时止血。
乡间的风芬芳清新,背后的槐树飒飒作响,郁竹头顶的发也随风而动。
晏之原默默看着那双不停忙碌的手。
忽然,他眉梢一扬,“哎呀――”接着,又道:“你也下手轻点!好好一个皇子,突然变成个瘸子,走起路来一跳一跳,岂不惹人笑话!哼!”
郁竹抬眸。晏之原也不回避,大眼珠子狠狠迎上她的目光。
片刻之后,郁竹垂眸继续手中的活儿,只是在最后给重新包扎的布条打结时,就这么不轻不重一勒――
“咝――”
晏之原龇牙咧嘴,不过这回倒是很硬气,一声抱怨也没有。
此时的日头已越过中天,房舍之间静寂之极,连狗吠也不闻一声。郁竹来回张望,心里思量着下步该如何行事。
忽然,不远处一间农舍的柴门“吱呀”打开。
晏、赵两人循声而望。
来人是名中年农妇,她手中拎着只木桶,正往这边走来。
农妇显然也看见了槐树下一坐一站的两个陌生人,她“噫”地一声,胖乎乎的圆脸上满是惊讶。
有些人天生就有与人打交道的不可思议的本事。郁竹站在一旁,半句话也未曾出口,就眼瞧着晏之原絮絮地诉说他们兄弟二人结伴出城游玩,不料途中出事,不慎摔伤,弄得现在进退不得,又渴又饿,不知如何是好。说完,他一脸苦相,双目汪汪,竟似要落泪。
中年农妇面色黧黑,身材壮实,一望便知是饱经风霜。然而此刻,她伸出青筋遍布的手,拍了拍晏之原的脑袋(拍得后者又是皱眉又是作鬼脸),道了声“可怜!难为城里人家的少爷吃这样的苦头!不哭不哭!”,就领着他们回了那间农舍。
墙边靠着长条供案,案上供着小香炉,摆几碟应时水果;地中央放了张四仙桌,几张木椅,墙上贴着年年有余的年画,画中肥胳膊肥腿的小胖孩抱了尾大鲤鱼,这便是乡间农舍的堂屋了。
郁竹的目光从年画上移下来,却见晏之原正冲着某处猛眨眼睛,转头一瞧,原来那里有扇房门,门里伸出一张十五、六岁女孩儿的脸来。那女孩儿正被晏之原缭乱的目光掇弄得小脸通红,忽见另一年轻小伙也注意到她了,便再也忍不住,胸前大辫子一甩,脸攸地不见了,门也“咚”一声闭得连条缝也没留。
“嗐!”晏之原一脸扫兴,掀眉瞪了郁竹一眼,道“瞧你把人家大姑娘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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