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似乎格外漫长, 段棠亲眼看见段靖南与段风在隔壁偏院里安置好，这才跟着徐年回了主院，两个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整个主院都灯火通明的，段棠在院里站定, 低声道：“这会王爷在哪里？”
徐年沉吟了片刻：“王爷这会正在药浴，该是快要出来了。”
段棠道：“王爷的身体到底如何了？我方才见他是站起身的，腿康复了吗？”
徐年道：“王爷虽是能站也能走, 但是因为腰上旧伤一直不曾彻底养好, 实然不该多走多动, 江南或是东南都是养伤的好地方……可王爷从不肯听人劝。这几年稍微有些好转, 能站着便不坐着，能走便绝不让自己闲下来。尤其这一年多沈大夫在京城里，王爷在西北，止痛的草药从不离身, 更是骑马巡边，看起来犹若常人，可事后却整夜整夜的疼得无法入睡。”
段棠抿了抿唇：“当年我……”
“小姐, 当年如何你不该和我说。”徐年侧了侧眼眸，停顿了半晌才道, “这件事你该和王爷说, 若有歉疚也该让王爷知道。”
主宅后面, 寝房与汤泉连在了一起, 中间隔着两间连通的屋子, 避免了潮气。
秦肃泡了半个时辰的药浴后, 又去了汤泉里待了一会。
一屏风之隔，沈池还不曾离开，他已喝了不少水了，这般事本是陈镇江或是徐年候在一侧，今日是他特意留了下来，实然他才从牢里出来，身体还不大好，也早该回去休息了，可从他知道秦肃找到了段棠，虽面上不显，可心里便有些不平静。
沈池放下了茶盏，低声道：“王爷，该出来了。”
秦肃闭目倚在汤池里，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一会本王自己回去。”
沈池道：“王爷，老夫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肃道：“若不重要，便不要讲了。”
沈池掩唇轻咳，轻声道：“其实是关于段棠的……”沈池等了片刻，不见里面有声音，转折道，“若王爷实在不想听，老夫便不说了，天色不早了……”
“说。”秦肃打断了沈池的话，开口道。
沈池露出一抹浅笑来：“王爷这些年做的复健以及推拿手法，都是段棠当初给老夫的。那年她离开前，老夫收到了一个手册，里面详细的记载了各种复健手法与步骤，老夫本以为她是先将东西送过来，谁知后来她竟是……”
“够了！”秦肃不等沈池说完，便不耐的打断道，“本王不想听这些！”
段棠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沈池看见来人愣了愣，段棠忙将食指放在嘴边，沈池眼里便露出几分笑意来，他站起身来，对着屏风的方向道：“王爷若是无事，老夫便先告退了。”不等秦肃开口，沈池便拿起披风踱步走了出去，与守在门外的徐年、陈镇江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快步离开。
这间屋子是汤池的隔间，并不大，只有一张长榻，东侧的门与寝房相连，西侧的门与汤池相连。段棠便坐在沈池的位置上，不紧不慢的打量四周。
片刻后，汤池里传出了水声，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该是在穿衣服，段棠目光微微一动，便盯着屏风的方向看了起来。
秦肃踱步走了出来，拿起桌上的茶盏，不经意的抬眸，骤然撞上一双笑盈盈的眼眸，他手一下打滑，一盏温水便全扣在了自己亵衣上。
秦肃骤然收回眼眸，怒道：“谁准你进来的！徐年！”
段棠道：“王爷有气就朝我撒便是，何必牵连不相干的人。”
秦肃垂着眼眸，骤然转身，想要离开：“本王现在不想见你！”
段棠快步上前，挡住了秦肃的去路：“王爷既然不想见我，为何还要让人抓我回来？难道王爷不打算与我清算三年前的旧账了吗？”
秦肃咬牙道：“段棠！你休要得寸进尺！”
段棠上前一步，笑道：“我就要得寸进尺，王爷又能如何？”
秦肃沉默了片刻：“你父亲截杀本王在前，你背信弃义在后，你以为本王会饶过你？”
“不饶便不饶就是，是我做错事，王爷又为何不敢看我？我既是被王爷找了回来，自然就要承担一切。”段棠话毕，将脸凑道了秦肃的一侧。秦肃骤然一惊，连连后退了两步，直至被后面的椅子挡住，才看看站稳。
“王爷不舒服吗？”段棠伸出手去，摸上了秦肃的额头。
“段棠！收起你的虚情假意！你以为本王还会上当！”秦肃再次朝后退去，一个趔趄坐在了椅子上，他半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眼睛，可睫羽又止不住的颤动着，躲开了段棠的手，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段棠颇有种见了受气小媳妇儿的错觉，眼里的笑意都快要荡漾出来了，她想了想才开口道：“王爷用饭了吗？喝药了吗？腿还疼吗？”
秦肃抬眸瞥了眼段棠，骤然将人拨开，快步朝寝房走去：“徐年！徐年！”
门外的徐年与陈镇江对视一眼，徐年脚步微微一动，陈镇江便摇摇了头，徐年的脚步再次收了回来。
段棠快步追了过去，在秦肃要关门的时候，猛地挤进去了一只胳膊，秦肃骤然用力，段棠低呼了一声，秦肃猛地松开了房门，快步进屋，拽起了一侧的披风将自己包裹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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