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早已经在县衙内备好了酒菜，这最初并非是因梁景秀，但好在最后并没有被浪费掉，何况以他的观察，若是能让她点头了，许元治那儿问题也并不大。
“你说三皇子在安苏？”
梁景秀点了点头，“我想安苏那儿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之后便会来江南城。”
苏明若有所思，江南一事他早前已经先写了书信给三皇子殿下，许是怕被人抓着把柄，三皇子并无回复，随之他与朱岚和梁广联名又写了关于灾情的题本呈上朝廷，但也了无音讯。
他本暗中猜测过几番可能，其一便是这题本被有心之人暗压下来，若是这般，这江南的事关于白莲教便是牵扯甚广，甚至于连朝廷内中亦有人把控操持。
“那你哥呢？”苏明突然将话题引到了梁广的身上，“你哥根本没去秋山吧？”
梁景秀见对方已经猜到便也不在做隐瞒，反正纸包不住火，“哥哥此时也在安苏，我与许元治先行回江南，便是为了查河神发怒一事。”
眼下梁景秀反客为主，直接问道：“你且先说说看，江南河神发怒是怎么回事，秋山逃过来的难民是怎么回事，河中每日都有浮尸又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令苏明陷入了沉思，梁景秀说道：“我也不需跟你卖关子，你曾为蒋大学士的门客，那蒋大学士在朝中亦是站在哪边的，你心中自然有数，眼下皇上命了三皇子来江南督办灾情，这其中牵扯何物，苏大人这般聪明，不应当不知情才对。”
苏明笑道：“梁姑娘谬赞了，我不过五品的知府，朝堂都未曾上过，哪知那么多内情。”
但随之话锋一转，“不过倘若梁姑娘想知道你们走之后江南城内到底发生了何事，苏某倒是可以简单地说一遍。”
自梁广启程去了秋山之后，安苏那边派人来请朱大人过去协助救灾，随之难民之地发生暴动，因为前番有女爆发疯病，将士们自然不敢全力以赴，所以导致最后难民冲破关卡，一路闯进江南城。
说到此处时苏明瞥了一眼梁景秀，对方不过一介草民，同她说这些自然不必隐瞒，再说，与其让她从别处添油加醋地道听途说，还不如自己将真实情况直接道明。
“闯入江南城之后，我便让衙役们去抓捕，”苏明叹了一口气，“朱大人不在，兵将我调不动，官差人手不足，虽抓了一些，但到底也逃了一些，而后不知谁走漏了消息，江南城的百姓亦是在县衙外闹了一回，总之这情况混乱不堪。”
苏明随之又说了自己如何为难，他不过只是知府，很多事也只能束手无策。
“苏大人大可不必同我诉苦，待三皇子殿下到达江南城，自是有公断。”梁景秀提醒苏明将言语转为正题，“那河中每日浮尸又是怎么一回事，同河神发怒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蹊跷，我本想着许是恐慌之中的百姓合伙杀了那些逃出的难民，但而后竟也会飘着死了许久的尸身。”苏明叹了一口气，“此番若是人力所为，确实有好几处说不清，其一便是有些尸身明明已死了许久，但是尸骨并不腐化，且身体内还飘着奇异的香，面容如同睡着一般。”
“而后，”苏明似有顾虑地看了看梁景秀，“百姓自是认为有古怪，便去求九天圣女，但不想九天圣女早已死了，且死状和河里的浮尸无异，百姓不知被谁煽动，说妖邪出自九天圣女庙，随之闯入县衙抢了尸身后连同九天圣女庙一同烧毁。”
梁景秀皱了皱眉头，“九天圣女死了？”
关于九天圣女梁景秀只想到了阿哥，她皱了皱眉头，“那九天圣女教的教主可在？”
“教主逃了。”苏明露出为难之色，“我命人去追踪抓捕，但恐是凶多吉少。”
“那河神发怒呢？”
“与九天玄女教亦有关联，”苏明抿了抿嘴唇，“怪尸之后便有人散布传言，说是这江南的九天玄女惹怒了河神，于是这才天降神祇，要毁了江南。”
“然后呢，”梁景秀冷笑了一声，“既知缘由，可是有了什么解决之法？”
“便是要以神像祭河神，再献上童男童女十对和黄金万两求来年风调雨顺。”
“十对童男童女？”梁景秀倒吸一口气，“这河神的胃口不小。”
“苏某虽敬畏鬼神，但亦不信身为神明竟要以孩童祭祀这般无耻行径，但哪里拦得住，河中每日的浮尸早已搅得人心惶惶，加之今年收成不及往年三成，各地又同时爆发灾情，干旱、蝗灾、洪涝，往年虽也有，但并无今年这般厉害。”
古怪之处易生神鬼怪力传闻，人之常情也。梁景秀沉默了片刻，“可是白莲教暗中操控？”
苏明露出为难之情，“并无表明，因而确实不知。”
梁景秀点了点头，她伸出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不过嚼了两口立刻认出这手艺，“这是花船老板娘的手艺？”
“梁姑娘真是金舌头，”苏明笑着伸出一只手，竖了大拇指，“自江南城内发生这些奇奇怪怪之事后，颇有市井混混去花船上闹事，老板娘不得已只得寻了我们县衙保护。”
说罢苏明脸上泛上红晕，“男人嘛，怜香惜玉之情，何况老板娘乃江南城百姓，我为江南城父母官，能保护自然还需保护的。”
对此梁景秀并未发表任何言论，不过低头将肚子填饱之后起身准备告辞。
“多谢苏大人，那赵府已无法落脚，趁着天黑之前，我还需找到个落脚地。”
苏明本想留对方在县衙之内，但转念一想，梁广此时不在江南城中，他若是留个不相干之人，恐后续被人抓着小辫子会大作文章，于是也不留人，只道：“倘若梁姑娘有何需要，随时来县衙。”
梁景秀从县衙出来之后便去赵府拿行李，此番是第二次在赵府内见白事，她依着惯例包了帛金后再予了银两让管家将她同许元治的行李从府中拿出。
等管家之时，赵英恰好见到梁景秀，便上前与她说了两句话。
“行李大可不必亲自来拿一趟。”赵英欲言又止，“省得让小弟瞧见你，又要追讨你了。”
赵英不知小少爷的真面目，但梁景秀是知晓的，因而她只是笑笑并不答。
管家将行李拿出后递给了梁景秀，后者道了多谢后正要离开。
“梁姑娘，”赵英仿若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行至对方的身旁，小声地说道，“本不该跟你多嘴这个，但小姨娘的尸体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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