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 通透
袁规又反问道：“那你可曾听此次金三刀为李牧求情过？”
冯庸摇头。
袁规道：“他随侍皇上左右，可比你我二人对皇上还要了解，阁老你也是老臣了，皇上以前是个什么模样，难道阁老已经忘记了吗？”
冯庸怎么可能忘记，以前的皇帝对朝堂之事可以说是爱搭不理，只顾着与臣子斗，与天斗。
袁规继续说道：“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
冯庸明白了。
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只是暂时着了相，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一点。
“难怪你最近这么安静，你可比我要看的通透多了。”冯庸笑道。
“通透谈不上，在这京城里了解李牧的人太多了，掰着手指头都数不完，阁老说他有势力，可仔细算算，金三刀是皇上的人。天下第一庄，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都是些江湖人士，至于说商会，他又不是当年的沈万三。”
“明白，明白。”
一起仿佛恢复了平静，宫内宫外一片和谐。
十一月。
川蜀的事情告一段落，李牧也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回了京城，亲自向皇帝交差了。
这一次，皇帝直接将他提入了内阁，也不让他回乡丁忧，让他留在了京城继续干活儿，这在满朝文武眼中当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只要是个人都能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要是不进入内阁才真是一件天下奇闻了。
他可是李牧啊！
可是，内阁的事情太多了，李牧做了没两天就觉得有些烦躁，在第三天的时候直接递了一道折子说他不干了。
这又成了天下奇闻，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进了内阁然后主动不干的！
什么原因？
李牧说：“我现在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真是朴素而又简单的理由！
奇怪的是，皇帝竟然还准了，这成了冬日里的一桩笑谈，无论什么人说起这件事情都要笑上好久，甚至还有很多读书人干脆说李牧没出息，只知道围着自己的娘子和孩子转，可转念一想，人家这么年轻就能让皇帝亲自请去当阁老，你能吗？
不能？!
不能那就没资格说别人没出息，这样的人根本不叫没出息，那叫不贪恋权力。
当个宅男多好，为什么非要每天上朝、下朝，不停的做事，再者说，家里的李蒹葭都快成混世大魔王了，这要是再不管，她都要把李蓉给带坏了，李锦锋是带不坏的，因为这个小子有些懒惰，懒得去搞破坏，懒得去做坏事儿。
自从回了京城，李蓉的笑容渐渐多了，虽然仅剩下了一条胳膊，做起事情却非常麻利，再加上有李牧这个兄长罩着，就算是独臂，也根本没人敢当着李蓉的面儿对她怎么样，至于背地里会不会骂上两句，那就不是李牧知道的事情了。
鉴于李牧家里的情况，在李牧辞去内阁之职后，皇帝干脆直接下旨封赏了李牧的所有妻妾，就连胡蝶这个外乡人都没有落下，激动的胡蝶差点儿没哭出来，她懂了汉字之后就开始学习各种日常的事务和规矩，知道自己是个外乡人，又是妾，心里在其她人面前自然觉得低人一等，哪怕家里人谁都没有这样觉得，谁都对她很好，她却还是觉得难受，有了这样一道封赏，才算是真正让她消除了这个心魔。
可在这道旨意降临的第二天，皇帝就出事儿了，他突然就病倒了，病倒之前还不忘传旨让李牧进宫。
幸好，没出什么大事情，经过了太医的诊治之后，当天就苏醒过来了。
李牧知道这是重金属中毒之后的症状，治是肯定治不了了，只能慢慢等死，这也算是年前最让人担忧的一件事情了，好在这件事情算是轻轻松松的过去了，本来是应该这么想的，可皇帝单独留下了他。
“朕想在年前死。”嘉靖的声音轻飘飘的。
听到这话，就算是和嘉靖再亲近的人恐怕都会吓得跪倒在地，李牧却是笑着问：“是想省一点儿麻烦事儿？”
“对。”
“何必呢。”
“得知你父母死于大地动时，你是何想法？”
“有担忧，也有其它，后来听说我父母走时没有痛苦，便剩下高兴了，人终有一死，或许这大地动迟早要终结他们的生命，万幸没有遭受痛苦死去，也算幸运了。”
“朕却要捱着这痛苦！”嘉靖气得坐了起来。
“臣一直以为皇上怕死，应该比臣还要怕死，现在看来，皇上是早就想要死了。”李牧扶着他坐好。
从面相上看，嘉靖的气色还算不错，情况很好，可他内里却已经腐烂成一堆了，估摸着现在就算是坐起来也要承受很大的痛苦。
嘉靖瞥了他一眼，骂道：“你懂个屁。”
李牧笑道：“屁，臣倒是不懂，皇上，臣还懂一些。”
嘉靖笑道：“你可越发无礼了，既然说到了这怕死上，朕就来说说，朕是不怕死的，可朕要是不死，就会有很多老东西拦着你办事儿，太子信任你多过朕信任你，你想改变那些女子也好，想要改变朝堂格局也罢，朕要你必须知道一件事情，这个天下姓朱！”
李牧跪下，行礼道：“臣，领命。”
嘉靖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李牧起身，道：“谢皇上。”
嘉靖道：“这里如今是真的没旁人了，所以朕想要问问你，百年之后的人是怎么评价朕的。”
闻言，李牧怔了一下，缓缓道：“太子与皇上说了？”
嘉靖点头。
李牧苦笑，道：“皇上在意后世之人的评价吗？”
嘉靖又点头，问：“你不在意？”
李牧摇头，摊手道：“尘归尘，土归土，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就算被人评价又如何，不痛不痒，青史留名也好，恶名昭彰也罢，臣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
嘉靖道：“这就是你敢于改革，敢于做事的理由？”
李牧点头。
嘉靖叹了口气道：“看来从你这里，朕是听不到什么答案了。既然听不到，那就来说说眼前的事情好了，你觉得冯庸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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