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瓦特尔做的不错。”路易伸手捏了捏菲利普的手臂,“来坐下,”他说:“我这里很快就要完了,今天你和我一起用午餐。”
“瓦特尔怕您,”菲利普将帽子交给身边的侍从,笑着说:“他对您的每一个命令都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悖逆。”
“虽然我很高兴他能有这样的意识,”路易打开一份文件,边看边说:“但说真的,我有什么可怕的,我自认不是一个随时会将人拖出去砍头的暴君。”
因为这位御厨很不幸的就是富凯的厨师,或者说,他被富凯亲自邀请到巴黎,并且大展身手摆出的第一次筵席就是为了招待您,而后,在他还在期待着您的赏赐的时候,您的近卫军与火枪手就包围了那里,从显赫一时的富凯先生开始,到马房的仆人,一个不剩地全都投进了同样新启用的巴士底监狱,虽然说吧,作为一个被雇佣的厨师,瓦特尔没有受什么罪,因为他的服从也不会有人对他用刑,但他还是吓破了胆子,就算最后富凯案中没有一个人被处死,他还是决定逃到英国去……
但很不幸,他的积蓄在那场混乱中丢失了,而他期待的赏金也没了下落,所以等他好不容易筹集到足够的费用时——国王在敦刻尔克遇刺,巴黎的局势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瓦特尔几次想要离开都没成功,而且还差点又被抓了起来,幸而当时的孔蒂亲王因为品尝过他的手艺,念念不忘,所以就把他邀请到自己家里做事,然后,按照法国宫廷一向的传统,贵族们总是会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和人推荐给国王。
兜兜转转,瓦特尔居然还是成为了国王的仆人。
但瓦特尔在制作餐点上确实有着天赋,而且他擅长的正与国王的喜好相合,而且他的胆小也保证了他很难被收买——国王对他的慷慨也保证了他不会轻易铤而走险,所以几经辗转,他居然攀上了御厨的位置,这让很多人感到愤愤不平,因为瓦特尔的身份着实低微,他不但不是一个贵族,还是生长在布洛涅树林里,父不详的私生子。
不过现在的路易所需要为别人考虑的地方愈来愈少,瓦特尔忠诚听话,技艺高超他就愿意用他,就和任何一个没有出身,但有能力的人一样。
国王的午餐总是要丰盛一些,而且与以往不同,无论是平时用餐,还是宴会用餐,并不是所有的餐点都会一下子全都摆在桌面上,按照国王的要求,菜肴都是一道道地送上来的,从汤到开胃菜,从开胃菜到主菜,从主菜到点心,从点心到咖啡或是茶——冬天的菜必须是热腾腾的,夏天也只有酒或是饮料,开胃菜会进行冰镇,汤和肉菜都必须温热,要做到这点,甚至比保证菜肴新鲜还要难。
瓦特尔绞尽脑汁想出的办法就是使用架设着小碳炉的餐车,需要保持温度的菜肴被搁置在小炉子上保温,直到要进餐的时候才被拿下来倾入同样加热过的大银盘。
路易一边让菲利普尝尝最新的咖喱猪肉,巴黎入秋后已经有些凉,吃点咖喱能够让人更好地保持体温,一边赞许地向瓦特尔点点头,在国王的餐桌上,禽肉和羊肉占据主要位置,之前很少有人能够将猪肉做得好吃,而且咖喱也是一种新调料,能够迅速地将咖喱与猪肉应用在一起,瓦特尔的才能确实不容小觑。
在一旁服侍的瓦特尔也松了一口气,人们都说,路易是个温和宽容的君主,但对一个厨师来说,这位主人可不好伺候——第一,他不喜欢奶油,至少不能每道菜里都有奶油;第二,他不喜欢混杂的味道,每道菜都要有明确的主体,就像是一支军队里必须只有一位将军;第三,他喜欢每顿饭的材料尽可能的复杂,从各种肉到各种蔬菜,以及各种香料,但他的食量很小,小到每种只尝两三口,从不如现在的贵人那样,只要尝到了美味就会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最后,就是这位陛下很少对餐点发表意见,他们必须小心观察,才能确定陛下究竟喜欢什么菜,不喜欢什么菜。
像是今天这样,明明白白地表示赞许可真是难得,就算瓦特尔还是很怕国王陛下,但还是不由得满怀欣喜,他的手指在身后不断地动来动去,想象着能够再用猪肉和咖喱做些别的什么,不等等,鉴于国王的习惯,今天有了咖喱猪肉,明天和后天就都不能出现这两种材料了……
直到上了蓝莓馅饼,仆人们在国王的示意下退下,瓦特尔还在心中谋划着明天的菜单,而国王的心思却已经离开了咖喱猪肉,回到了政务上。
他之前就和奥尔良公爵说过,等他从洛林回来,就要投入到国王亲政以来的第一场真正的战争中,也就是法国对佛兰德尔的战争——佛兰德尔,事实上也就是现在的比利时南部,现在仍然属于西班牙,它的上方就是荷兰,下方是法国,左侧是多佛尔海峡,右侧就是神圣罗马帝国与卢森堡,若是您们还记得,现在的卢森堡公爵正是孔代亲王的好友与义兄弟,开战的机会已经变得非常成熟,只是前期还需要一些筹备工作。
这也是路易要和菲利普说的,因为这次教会的阴谋直指法国与英国,但最大的受害者除了菲利普别无他人,要说谁最该寻求国王的帮助,来报复他的仇人,当然也只有奥尔良公爵,无论是为了回报最忠诚的弟弟,还是为了回报最可信的将领,路易都不容推辞,只是为了即将带来的佛兰德尔一战,对于教会的报复必须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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